戟刃破昆仑,蹄铁碎烟波,金雕飞掠彤云外,今夕秋光满。
万里长安西,北望天涯远,情落洱海藏芦花,莲溪归棹晚。
前半阕还算豪情,怎么越收尾越小家子气了,含含蓄蓄不知所云,傅弈亭摇头,暗暗批判自己父亲作词的水平。
“全军戒备!”前哨侍卫突然呼喊一声,打断了傅弈亭的思路,原来是前方的黄河岸上,有两队人正在马下厮杀,一共也就二十多人的样子,却打得毫无章法,观其服色,一队是官军,另一波像是普通百姓,穿得褴褛不堪,但也都带了刀器。
傅弈亭起先未打算插手,只吩咐金甲兵绕过他们继续行进,可眼见平民已现颓势,也动了恻隐之心,抽出长鞭飞身跃去,只一挥一振,几个官军便应声落地。好险,若不是这一下,其中一个穷苦少年就要变成刀下之鬼了。
“你们是什么人,敢阻拦我宁西营处置逃兵?!”为首将领见情形不对,恶狠狠地走上前来。
傅弈亭冷冷一笑,也不搭话,鞭子已是挥了起来,他有些日子不舞鞭,身子也痒了,先甩鞭勾住了那将领的长刀,而后狠狠一拽,将领的武器便脱了手,他正要飞身而起,却发现刀把儿还在将领手中,原来这是把链子刀。
“王爷小心!”殷野急切叫了一句,傅弈亭已用了大力反向绕鞭,正巧将领也在向自己方向拔刀,那鞭便在黄沙弥漫中尖锐地甩开,一下划破了他的脸。
将领惨叫一声,再次持刀扑过来,傅弈亭空翻躲过,金雀鞭灵活地变了手法,纵向划破了将领的前胸,血迹殷染在砂土之上,继而又被风沙覆盖。
河边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其余的几个官军想逃,却也被几个迎上来的金甲兵所制。
傅弈亭收了鞭子,瞧了那几个灰头土脸的百姓一眼,只说了句前面几十里处有人家,便要转身而去。
“四爷……”方才他解救的那个少年抹着眼泪,突然怯弱地叫了一声。
傅弈亭握着马鞭的手一顿,眯着眼转过头来,他仔细一瞧,这孩子浓眉大眼,操着一腔秦北口音,正是在咸阳城里与自己负气而别的汤城!
“是你?你不在家种地,怎么跑来当逃兵了?”想起来这小子,傅弈亭不禁来气,自登了王位,汤城还是第一个敢忤逆他的人。
“别了您之后,我谎报年龄……原想参军,守卫秦北……哪想到那朝廷的军营中,整日醉生梦死,花天酒地……我这才和几个大哥逃了出来,在这儿被他们截住了……”想起来军营的状况,汤城不禁又恨又气。
“安秦税我已撤了,你应该听说了?”傅弈亭翻身坐在鞍上,“现在时局不稳,你们赶快回村吧。”
“谢……谢四爷……您救了我两次,我想随您……”汤城试探着开口,谁知傅弈亭已经策马而行,根本不再看他一眼!
金甲兵的队伍浩浩荡荡随着傅弈亭向西行去,漫起长烟,汤城怔怔地看着,继而提起将那死去将领的链子刀挂在腰间,咬咬牙跟了上去。
大军一直向金城挺进,殷野依郦元凯的吩咐,此次几乎将傅家所有的本钱都带了出来,秦北离中原还是近了些,豫王和朝廷打得正酣,还不知胜负如何,因此郦元凯的意思是让傅弈亭把重心西移,先把西疆牢牢握在手心,再慢慢考虑东进。
“王爷,汤儿还跟着呢。”此时已是日落西山,霞映九州,林益之往后远远瞅了一眼,到傅弈亭跟前来给汤城求情。
傅弈亭微微动容,沉默片刻道,“给他匹马。”
“好嘞。”林益之这个老好人,立刻去后边安排,不一会就领着汤城过来了。
“王爷……”汤城偷偷瞧了傅弈亭一眼,又低下头去。
傅弈亭目不斜视地奚落道:“‘这种人早晚要下地狱的’。此话可是你讲的?嗬,你不是有骨气么?跟着本王做什么?”
“王爷把这话忘了不行么……”汤城小声嘀咕。
“欲成大业,须得牺牲一些东西,包括名声在内。”傅弈亭白了他一眼,“浅薄!”
“是……今后还请王爷多多提点。”汤城可怜巴巴地说。自在军营呆过后,他也成长了许多,懂得有些事情不能只瞧表面,因为本质其实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
傅弈亭心里是挺喜欢汤城的,见他这么诚心,也不再去为难他,“那人的链子刀很好用,你能偷偷留着,说明你是个有心的。你功夫太差,我们稍晚点过来,你们都得在这儿葬身。以后让你林大哥好好教教你,不然不配在我身边侍候!”
“好嘞!”汤城一下子喜笑颜开,又恢复了在咸阳城跑来跑去的欢快模样,他在军队里四下张望一阵,小声问傅弈亭道:“漂亮哥哥走了吗?”
“什么漂亮哥哥……”提起萧阁,傅弈亭心里一动,他皱起眉头说,“现下我倒也不必隐瞒,他是广陵王萧阁,以后若见得到,你须得改口了。”
“啊!”汤城哪里想得到,自己春天里便已见过了大夏颇具实力的两名王爷,他暗自感慨,默默地闭上了嘴。
大军在金城八十里外扎营,已快入冬的时节,旷野上的风凉得刺骨,侍卫端着几盘蒸得鲜嫩的羊血膏进帐,傅弈亭挥手赏给了几个将领,自己饮着酒吃了一根烤羊腿。那花雕还是从萧阁那里偷灌来的,原本他还记着萧阁的话,克制着不饮酒,不过这些天又忍不住了。西北用兵,根基在粮草上边儿,这一顿稍显奢侈,但明天是第一战,傅弈亭不想委屈了自己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