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大巫要了熏狼的迷药,趁他不备时下的手。第一回 他中招了,谁知道第二回他竟中途醒了,还刺了我一刀,差点伤了要害……”
呼其图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之意,隐约还带了些埋怨,怨齐绍伤了他,颇有借此向岱钦撒娇讨饶的意味。
岱钦却只冷冷笑道:“虽说兵不厌诈,但同一个招数,不能用第二次。是你蠢,便活该受着,没死都算你命大。”
呼其图自知理亏,讷讷地闭了嘴。
岱钦并不恼他睡了齐绍,这倒是呼其图意料之中的事,只有齐绍会为这种事恼羞成怒,对于狄人来说,不过是寻常。
一码归一码,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
岱钦抬了抬下巴示意呼其图把衣裳穿好,语气严厉道:“我的一切,将来都会是你的,但你想要拿到,就得有本事。”
“动手。”
岱钦这样命令,呼其图却还不敢动,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直到岱钦动手拿住他的小臂,一脚踹到他膝弯,少年才敢开始反抗。
然而他当然打不过自己的父王,毫不意外地被狠狠收拾了一顿,出帐时脸上都带了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却还挂着胜利的笑容。
呼其图就知道父王不会怎么责罚他,揍完他之后不过是轻飘飘说了一句,让他这个冬天去跟着贺希格学点东西,专门处理族中繁琐杂事,算是惩戒。
但他的二叔一贯宠他,那些琐事他随便撒撒娇便可以赖掉,二叔不仅从不会向父王告状,还会帮他打掩护。
呼其图满不在乎地想着,脚下步伐都轻快起来。
齐绍把受伤的奴隶少年带回了自己的帐篷,一回去便唤齐星齐月准备热水、金疮药和新的衣物,再拿些吃食。
两个侍女虽都讨厌狄人,但对着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半大小子却也恨不起来,见他那副凄惨的模样,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趁着齐绍在给少年清理伤口,齐月还翻了件自家公子不常穿的旧衣出来,比照着那少年的身形大致改了改。
苏赫坐在齐绍的榻上,连屁股都不敢坐实了,总觉得自己与这干净温暖的大帐篷格格不入,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正温柔地在给自己上药。
伤口的血才止住,看起来仍十分可怖,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痛了,只觉得自己像踩在云端,做梦一样的快活。
齐绍不常照顾人,处理和包扎伤口却是熟稔,很快便用雪白的纱布裹了少年的伤处,利落地打了个不松也不紧的结。
他做完这一切,长舒了口气,朝少年笑了笑:“好了,你再去把脸洗洗,身上自己擦干净,衣服……阿月就快改好了。”
苏赫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晕乎乎地便跟着齐星去热水桶前把自己擦洗了一遍。
少年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洗净后擦到半干,柔软蓬松地翘起几撮,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上合身的衣裳,齐星和齐月看了,不由得惊讶起来。
“竟还是个混血?”
“长得真好看,不像那些鞑子,真是可怜见的……”
苏赫听得懂她们说话,脸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一步一趋被带回齐绍面前。
齐绍正抚着他的剑。
失而复得,却也得非所愿,忍了许久的悲愤终于还是化作了两行清泪,闭目间无声地落下眼角。
苏赫一来便看见齐绍在哭,他一直不曾开口说话,此时竟笨拙地试图安慰对方:“你……不要伤心。”
齐绍闻言放下剑,抹了把脸,摇头道:“我不伤心。”他只是恨。
倏尔他又反应过来,略讶异道:“你会说汉话?”
“我娘,是汉人。”少年语调生涩,似乎不太常开口说话。
齐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前跟着谁?我把你要来,不要紧吧?”
“我叫苏赫。”少年顿了顿,又垂着头说:“我不是谁的奴隶,也没有人,要我。”
他原不爱说话,自娘亲死后,也从没有人和他说话,好不容易开了口,面对着齐绍,忽然生出一股倾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