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院子,整体布局严格对称,空间开阔舒朗。亭台楼阁,假山叠石相互映衬,虚实相配,疏密得当。
奇的是在这样的数九寒冬里,院子里接天莲叶的碧色,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将一池水波盖得严严实实。
“郎主。”有家仆上来接过蓑衣斗笠,“阎君定了四千条舌头,那边已经在催了,说是急用。”
“催什么催,手艺人不要面子的?阎浮山那个大老粗懂个甚,慢工出细活,以后这种订单通通不接,天锻兵番虽落寞,但也不是流水的手艺。”
蓑衣下,那人身姿修长,开合精妙,一袭翡冷翠色袍,即潇洒倜傥,又不失风流轻盈。
“朗主,因为急用,这一批他们又加了四成的价格。”
那人狐狸般的眼睛眯起,迷而不惘。
“太少太少,你去告诉他,再加两成,否则,休想。”
“......”
那人一边往院子里走去,一边叹:“唉,阎君的嘴,小鬼的腿。这些鸡零狗碎的活计,干起来真没完没了了。你务必和阎浮山好好掰扯掰扯,物料,工艺的费用是年年上涨,我们耗力甚巨,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
原来,黑白无常吐舌头的问题早就被鬼医纠正了,不过为了在现世的形象,他们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定制的假舌头。
“快去!愣着作甚!”
“不是......郎主,今日有客来访。”
仆人递上拜帖。
那人心念一动,微微睁眼:“现世来的?”
仆人颔首:“是。”
那人嘴角已经微微扬起,是好看的弧度。
“唔,你先去把外头船上的物料收好......”他撂下一句,迈步便走。
长长的回廊,犀角灯垂下长长的珠链,似美人款款留人,廊上人步履却越走越快。
门童远远看见郎主,躬身拉开铜木门,露出一角玄色衣袍。
“檀景呀檀景,去现世都城上任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我家族事务繁忙,懒得理会他人。你我多年同窗,老兄你也不想着我点,这无情的苍天,怎的生出了你这么个无情之人。”
那人见了客,甩开衣摆坐在宽大的紫檀太师椅上,自顾自的拿起盖碗喝了一口茶,连连数落。
“晏郎主言重了。”
来人一袭玄色狩岳袍,酆都城冬日风大,外披的斗篷甚宽。他穿起来不但不啰嗦,直挺的脖颈还带着一股煞气。
“你既然有闲情逸致放’信蜂’捉弄我,就知你在槐阳无恙。”他摊开掌心,一只拇指大的红脚细腰蜂嗡然飞起,绕在堂前徘徊不去。
“晏郎主发信蜂于我,必有事相告。谁想此物嗡然难驯,蜇伤了座下数名尉官,似中毒,还望晏朗主赐予解药,檀景感激。”
“不急。”晏莫沧摆摆手,“叩扉你远道而来,外面风大雪大,先喝杯茶暖暖身子,等茶喝完了,解药自然也就有了。”
下人重新奉了热茶来,檀景执盖一气饮了,风帽上长长的墨狐皮毛轻微抖动,把他的脸隐在里面,下颚线昂长优越,棱角分明。
见他喝了茶,晏莫沧很满意。
他打了个响指,红脚细腰蜂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径直飞向檀景,震动着翅膀悬在他面前。
“信蜂是个古老物件儿,我们顶着天锻兵番的招牌,库房里还能找得出一两只,外面的孩子怕是见都没见过了,东西旧了难免会出一点故障,例如胡乱蛰人什么的,叩扉兄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切莫介意呀。”
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