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砜怔怔看靳岄。自从这位大瑀质子进入北戎,他从未见过靳岄脸上有过这样天真、愉快和丰富的表情。
眼前少年不再是雪原上赤红着病容也要勉强站立的质子,贺兰砜忍不住随着他所说的话笑起来。靳岄说的东西他没见过,甚至想也没想过,他在这一刻忽然对遥远的梁京生出了浓厚憧憬。
靳岄瞥见贺兰砜神情,忽然有些羞赧,忙恢复成端直站姿:“这两句诗学会了么?”
贺兰砜却问:“降虎门在何处?”
靳岄:“内城东南。”
贺兰砜:“你把它画出来行么?燕子溪怎么穿过清苏里的?潘楼到底在哪个位置?”
靳岄:“我岂不是要给你画一张梁京地图?”
贺兰砜想起贺兰金英的话,没有丝毫迟疑:“好啊。”
靳岄脸上笑意渐隐,眼中滚动着许多复杂情绪,迟疑许久才笑道:“你好好习字,我就画。”
这一夜,阮不奇深夜醒来,发现靳岄点着一盏小小油灯,正在一张纸上描画。浓墨盛在卓卓平日喝油茶的小碗里,他跪趴在地上,不时将小碗与冻结的笔尖放在灯火上烘化。
纸张颇长,一座纺锤型城池已经初具规模,靳岄正在勾画内城和外城之间的城墙。在纺锤中心偏上的位置,一块方方正正的空白处,他还未着手。
“这是内城……这是皇宫……”靳岄指着那空白处低声说,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留我一命,原来是为这个。”
说到此处,他情绪忽然激动,不得不紧紧攥着右手让自己冷静。笔尖已在雪白宣纸上拖出一小段颤抖的痕迹。
翌日,靳岄把梁京的街道地图交到贺兰砜手中。
贺兰砜没料到他画得这样快,靳岄解释称这是没能让贺兰砜吃上拨霞供的赔礼。
“我再去抓个兔子。”贺兰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