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许观尘提着药箱,又在原地站住了,半嗔怒半抱怨道:“你又在做什么?”

殿中各处黑黢黢的,萧贽的目光也阴沉沉的。

许观尘把药箱放下,又是转身匆忙离去。

殿门未关,风卷着细雪拂过门槛。

他很快就又回来了,端着烛台,站在门那边,弯腰提起药箱。

烛光被风吹得忽明忽灭,分明是自顾不暇,却在萧贽眼底点起隐隐的光。

倒不是见到所谓救赎的、眼底亮起的期望的光,那是看见猎物的光彩,渴望占有的深壑里的一点星点,是他自己回来的。

许观尘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提着药箱,绕过散落满地的香炉炉灰,走到萧贽面前。

他说得认真:“陛下,再不管手上的伤,就结痂了。”

萧贽忽然有了些笑意,站起身来,接过他手中药箱,和小道士一起,去了他平时打坐修行的小角落。

案上香草香炉,龟甲卦书,统统给萧贽让路,被许观尘推到一边,放上药箱烛台。

殿中再无别人,他再去端了一盆热水,用沾了水的棉布,细细地擦去萧贽手心血迹。

三四道狰狞伤疤,每日都被萧贽用匕首重新划开加深,许观尘看着也疼。

他想问一问萧贽,做什么非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后来转念一想,他都问过三遍了,再问也没意思,也就没有再开口。

萧贽架着一只脚,踞坐在他面前,垂着眼眸,没见过许观尘似的看着他。

却是萧贽先开了口,淡淡的语气:“你怎么回来了?”

许观尘低着头,闲话似的回他:“算算时辰还来得及,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萧贽道,“不回来了。”

许观尘解释道:“一时没看住飞扬,他跑出去打架,呃……玩儿,为了等他,才耽搁了一些时候。”

许观尘转头,将细布浸在温水里,洗了两遍。

萧贽却忽然扶额失笑,许观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只是不常见他笑,也跟着勾起了唇。

许观尘按住他的手,再小心翼翼地用巾子擦了一遍,从药箱里翻出金疮药与细布。

萧贽将手递到他面前,道:“你吹一吹。”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要求。许观尘顿了顿,试探着朝他手上吹了一口气。

之后萧贽就由着他包扎伤口,见他低头垂眸,模样认真,有心逗他,便唤了一声:“道士。”

那时许观尘正用细布把伤口缠起来,点头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用刀子划手。”

许观尘道:“我都问了三遍了。”

他手指翻飞,将细布打成个结儿。包得很好,但是他转念想想,包得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萧贽拆开划烂了。

今晨打坐时,戴在手上一枝香草,此时还扣在手腕上。

许观尘轻叹一声,褪下环结,用香草把萧贽的手给圈起来了。

“臣明日还给陛下换药,陛下不要再把伤口拆开折腾了,这枝香草戴在手上,不要拆下来——”许观尘顿了顿,“明日我要检查的。”

许观尘看着他浓得像墨的眸子,看见他点头答应,也抿着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