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一开始还拒绝,后来实在拗不住,便收下了。看明月要走,留了几遭留不下,忙让宝儿收拾出一包袱白面馍馍给他们,硬要他们带着。明月道了谢,出门登车,马车渐渐远了,回头看那妇人在雪地里站了会儿,回身进了屋。
离了村子才后知后觉地通体发寒,撩帘子望出去,目力尽处皆是白雪覆盖的踯躅花苗,绵延天际,好似无穷无绝。若是等天暖了群花盛开,当是漫野的殷红,恍若烈火摧枯拉朽地燃烧到天际。这样的村子有多少?朔北有多少官员在吸食极乐果?
明月扶着车围子的手有些颤抖,“云大人,不去倒马关了,立刻绕道回京。”
云校尉从马上俯下身道:“娘子,这样太慢,我们去官驿,让驿丞快马传信给督主。”
“不行。”明月断然道,“云大人,你还不明白吗?厂卫号称家人米盐猥事皆难逃耳目,为何踯躅花在朔北开了五年,督主竟从未听闻。”
云校尉的眼中慢慢浮起恐惧。
“不错,”明月轻声道,“朔北大大小小千余卫所,皆已沦陷。”
一行番子皆面面相觑,四下里冷风呼啸而来,恍若妖魔逼近,有人打了一个寒战,胯下的马不安地踏着雪。
明月抱紧玉姐儿和司徒谨的灵牌,灵牌抵着心口,仿佛隐隐有热度传来。
阿谨,你会保佑我和玉儿的对不对?
明月闭了闭眼,厉声下令:“即日起换马改装,火速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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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玦在宫里一连待了十天都没有出来,连日来不断有辽东来的斥候快马进京,个个灰头土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西北来的灾民。夏侯潋今日新得了邸报,上面说前线战况不妙,几次差点让土蛮破城而入。朝廷计划着调南兵北上,然而国库空虚,军费不够。沈玦力排众议,加征江南赋税,朝中一半的官员都上疏弹劾沈玦。要是奏疏上带着唾沫星子,沈玦已经被淹死在掌印值房了。
夏侯潋几次想进宫看看他,但一方面想他一方面心里又生气。夏侯潋后面一连隐隐作痛了好几天,骑马都不舒坦。最开头的时候上茅房还拉出了血,他简直恨不得按着沈玦的脑袋瓜子狠命揍几拳。他现在长了心眼儿,日后沈玦别想再碰他。
不过最关键的是伽蓝这边还绊着,拨不开空。最近新抓到京师的地下黑道,专门做假户籍的,他们勾结了户部的属官,帮没户籍的黑户安插黄册。夏侯潋顺藤摸瓜,按着假户籍的名录去抓,逮到不少伽蓝暗桩,可惜依旧没有十七的消息。
夕阳西下,夏侯潋心情不好,骑马踩着橘黄色的阳光回府,缰绳丢给长随,自己过了垂花门,信步随意走,就走到了沈玦的书房。他打开门,靠着门框往里看,阳光穿透窗格的万字纹映在沈玦的书案和乌木官帽椅上,尘埃纷乱地在那光线里飞舞,像纷飞的小小萤蝶。他想起沈玦散着头发坐在那儿看书的模样,白皙的脸颊,静好的神情,岁月在他们之中悠悠流淌,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