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荷亦是瞧见了谢霖,脚步一住,盈盈一礼,哽咽道:「谢太医,我们老太君……」
眼泪忍不住便往下流,泣不成声。
谢霖只当她伤心老太君之死,心中暗道:「这倒是个忠仆。」不免着意安慰几句,见天色不早,方才告辞走了。
那金荷本是专门伺候蒋母的,蒋母身故,身边四个一等大丫鬟顿时没了主子,只等勇毅侯夫人发落,或是配与小厮,或与主子们收房。因她生得好颜色,勇毅侯幼子早已惦记在心,祖母尚未出殡,便私下里求着母亲将金荷要了过去,等孝满后便要收做通房丫头。勇毅侯夫人自来溺爱这小儿子,已是准了,只怕儿子孝期忍不住收用丫头惹人非议,这才暂将金荷扣在身边。消息自夫人的贴身丫鬟口中透出来,金荷已然晓得自己出不得府去,更不必说与这位谢太医结缘,伤心之余,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也只得叹一声无福罢了,此时望着谢霖背影,呆呆出了一阵神,终是低头认命。
谢霖哪里晓得尚有这一桩相思系在身上,打从侯府出来,脚步一转便去了望仙楼,定了好酒好菜叫人送到家中,等谢苇回来,便见一桌子山珍海味,着实丰盛,不由瞥了谢霖一眼,问道:「这一桌席面抵得过你半年俸禄,怎的,这是不过日子了?」
谢霖将酒斟满,笑道:「今日实是见了一桩快事,你若知晓,定然也要同我般乐得大醉一场。」
说着将勇毅侯府的两桩丧事讲了。
谢苇听完,一扬眉,「这倒当真值得庆贺一番。」
两人这一顿酒吃得快意之极,酒酣处,谢霖环视这窄屋陋室,道:「以往咱们身无余资,又要避人耳目,这么个小院子,这许多年竟也对付着住过来了。如今咱们再不用惦记着报仇,时时怕被人识破身份,又积攒下些许家资,倒可用心置办些产业了。」
说着冲谢苇一乐,「等明儿个得了空,我便去找牙婆,寻个好些的宅子来住,再雇个小厮并厨子打理吃穿,也好叫大哥松快松快。」
谢苇见他酒意上脸,一张脸染成了胭脂色,眼波流转间,好一派活色生香,登时心猿意马起来,撂下酒杯,将谢霖手中残酒亦泼了,道:「你明儿个还要去宫里当值,仔细喝多了起不来。」
哄着谢霖去睡,等到了炕上,又做起旁的事来,却也顾不得明日起不起得了身了。
翌日晨起,等谢霖穿戴好衣裳,谢苇方想起昨日回家忘了说的事,道:「我明日便往青州押镖去,少说得有月余方能返家,换宅子的事,你拿主意就是。」
谢霖回头一笑,「晓得了。」步履轻快地出了门。
等谢苇一走,谢霖便寻了牙婆来,依旧找的当初那位郝二姑,只道要换个好宅子,不论是赁是买,俱都使得。
那郝二姑极是精明的一个妇人,尚且记得这兄弟俩租了卢家鬼宅一事,见这许多年过去,两人不止住得踏实,且把日子过得舒坦,如今既攒下余财,又有了官身,眼瞅着发达起来,不由没口子赞道:「老身当初便觉着两位相公不是那等凡夫俗子,可见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这可不是出人头地了么,连带着卢家这院子也跟着沾光。日后再有人说这院子不好,可得叫他们自打嘴巴,要不怎的两位相公住着便没事,还官运亨通呢。可见这人身上若是自有福气,凭它甚么鬼怪也压不下去。」
她这般舌灿莲花,听得谢霖亦是欢喜,笑道:「京城居,大不易,全赖二姑当年荐来这便宜又得住的屋子,我兄弟方站稳脚跟。今日还要再请二姑费心一回,捡那好宅子荐来。我家中人口简单,不过兄弟二人,也不需甚大院子,前后有个两进便足使得,顶好家什齐全,也省得再去置办。」想了想,又道:「我现下在宫中当差,若能离皇宫近些,自是最好,不能也便罢了。若有得用的厨子或小厮,也请二姑一并荐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