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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京城行去,凤辞华渐渐听到各种各样关于荒帝的传闻。有说他同先帝一样,实为诈死隐居;亦有说他的暴毙乃是因为房事劳累过度;也有人别有用心地暗示,说荒帝的年轻殇夭,与回国省亲的皇后牵连不少。
凤辞华却不信荒帝已死。许是因为他离开皇宫前荒帝那一番玩弄人的伎俩,给他留下印象太深,导致听说皇上轻易暴毙时反而觉得荒谬;许是因为他每次夜观星象,都看到帝星明亮正悬穹顶,不见丝毫颓垂之势;也或许是因为冥冥之中,他就是这么觉得。
甚至常常在偶然之中,他会突然地以为皇上仿佛就在自己身边。只是每当涌起这种感觉时,心中的战栗会比喜悦更多,所以他情愿不去想。荒帝就像是代表着那十分怨念的过去,像那一个可怕夜晚里冰凉绝情的妖蛇,叫他毛骨悚然,叫他不断后退,叫他崩溃挣扎,却又在无底般的绝望中,晕晕迷迷地伸出一只手来,想要他救他。
所以那十分的失望与怨念中,未尝不是有过一分缱绻。只是那种稍纵即逝,不值一提的温柔,叫他连想起都觉得羞愧,自己何至于竟到这个地步,连一点施舍都感恩涕淋,甚至于在潜意识里败给他?
——然而时至如今,他也只能想,倘若当初他没有一气出宫,又或是在荒帝给他铺垫的时候就势回去,也就好了。倘若他留在京城,也许能制止这一番变乱,也许不会生出如许多不测……更不会遇见谢之乔。
不过这些都只是倘若跟也许。他十分的明白,若是那种情况重来一次,他只要迈出第一步,便不可能回头。就算是起初有一些不甘,其后又有一些心软一些不舍,他也不会踏回一步。就是这种固执的坚持,将他的人生,整个地翻覆,远远离开了原本的道路。
他本是在后宫中养大,虽不欲被与女子等同视之,却因身份特别,学了御射书礼,还要学德容言工,更没有与同龄男子交往的机会——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的荒帝。他从少年到成年的这十年间,除了有一些思乡的煎熬,一些身处异地的孤寂,所能想象最多的,大概就是未来要与他共度一生的皇帝。射箭射得太好,会被老师阻止继续练习,说若是练到体格过于魁伟,恐会被太子不喜;皇后煞费苦心地教他绣花,一年绣一副洛水松雪图,送给太子做生日贺礼。十年间,他除了偶尔回国,偶尔去一去叔父府中宴席,偶尔陪同皇后游园,参加祭祀典礼,几乎从未离开过皇宫大内。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如此。
当离开皇宫时,他发现自由本也可能咫尺可及,只是自己以往一直不曾开口——而这一次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却又等同于不能回头。
但后来他却慢慢晓得,命运可能繁多,他亦能够得到别的什么。
真勤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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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天家金尊玉贵,却又几人知晓寄人檐下的滋味。纵然成亲,结婚,稳固地位,那仍然不是家,不是怒极争吵后,能消释前嫌的地方;不是一脚踏出后,还能回头的地方;荒帝要做什么,哪里会容他商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御前应对亦只求不出差错,硬邦邦冰凉凉。
虽然如此,荒帝也没有哪一点令他怨恨到到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只不过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如今情状与他的所为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一定要寻到失踪的荒帝,向他说一句:虽然我下药毒害皇上是为不义,但如今将功补过也算两清。
而后荒帝一定会大发雷霆,少不得要受些折辱,或许还会发配冷宫,宗人府。那时他会设法逃出,毕竟他的长子还落在他手中。
大军一路北上,一路畅行,几乎无人阻拦,在京城百里外驻扎,前方有密探来报。密探道:“据潜伏在皇宫大内的人打探的消息,虽然未曾见过皇上踪迹,但长庆殿左私设的地牢中,似乎关押了什么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