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乔笑了一下,低头一张口,又呕出两口腥红发热的血。“骗你?有什么好骗?都到这地步了,我就是瞒不下去,才只得告诉你。”
凤辞华还不信,探他的脉相,果见心脉虚弱,近似垂危……是木已成舟之相。如同五雷轰顶,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身躯,摇摇欲坠,谢之乔一把将他抱住。“放心,又不会立即死,告诉你好有个准备。”
凤辞华的泪水涟涟落而落,紧闭着唇,不发一言。
谢之乔柔声安慰他:“没甚么,我能活到如今,并认得你,已是大大赚到,何须伤心?”他轻拍凤辞华的背心,又道:“只是怕拖累你,之后我可能没法一直跟着你一路了。我会传书告知王爷这边情况,请他全力协助,王爷同我是兄弟,我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
凤辞华一恍然,谢之乔又笑道:“怎么,这才想起还有皇上要救么?我看你开头几日每日忧急,如今却平和许多。”
凤辞华茫茫然推开谢之乔,站起身来,往后走了几步,喃喃道:“对,还有陛下,我差点忘了……”
谢之乔微笑着盯着他的背影。
凤辞华猛一回头,望向谢之乔:“我们以后……还能相见么?”
谢之乔嘴角仍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他轻轻拉了一下凤辞华的手,温柔地道:“一定的。我跟在后头去找你,等着我。”
凤辞华怔然盯了他半晌,方慢慢地道:“好,京城外三十三桥流水亭,我到京城事情平定后,每日未时到申时,都会在那处等你。”
谢之乔一愣,眼眸转了转。“好,一言为定。”顿了片刻,他又道:“拼了命我也会赶去,但若一直等待半个月,你都见不到人,那就是或许,我已遭什么不测……”
凤辞华用力回握他的手:“别说这种话……你脉相虽然虚弱,但不凶险。但只要调养得宜,勿太操劳跋涉,必不可能立即转恶。我会安排好一切,很快来接应你,放心,京城许多良医,一定不会有事。”
凤辞华匆匆而去,再不回头。他心中只有一念,尽速回到京城,找到荒帝。事情明明都掌握在自己手上……他不可以再错失。
谢之乔又抓起棍子,在刚刚划过的草皮上戳戳。“嗯,”他自言自语,“我曾说你绝情,果真如是。”
谢之乔扔了树枝,慢悠悠踱回去,路上碰见许多人来去奔忙。他转进秦妃住的屋子,挑起门帘。山间物资不能尽善尽美,秦妃养尊处优惯了,在此处躲避,颇有些孔雀拔毛,忍气吞声之意,见谢之乔不请自入,加上方才的冤仇,正待要发作,谢之乔却不看她,只左右打量房间,然后几上捧了香炉在怀里,对秦妃道:“龙脑香别再烧了,恐对夫人及胎儿不好,我将这个拿出去。”
秦妃大为诧异,低眉睨了谢之乔一眼,强硬道:“仅仅清心醒脑而已,只说麝香闻不得,谁说冰片也不行?”
谢之乔一反常态,耐心地道:“夫人身体贵重,万事都须小心为好。”又左右看看,道:“夫人口味偏重,但怀了孩子,姜葱辣椒等都少吃些为妙。”
秦妃颜色稍和缓,大声道:“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谢之乔笑了笑,又问:“夫人预产在明年初,最是寒冷,夫人是想把小王子生在西国,还是回去秦国,还是想回银都?”
秦妃被他一语中的,激起掩埋在心的彷惑与不可期之感,刚刚浮现的一丝好感挤得烟消云散,竖起眉道:“这也轮到你来管!退下,再不走我便喊人来驱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