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沉默地倚在背后的美人靠上,她目光扫过周围侍女,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看样子您看出来了,是陛下不想让我活下去了。可是这话我如何能告诉阿荇?我之所以能成为这个皇后,都是阿荇之功。她当初掀翻了陛下的船,我才有救驾的机会,后来种种机遇,都是自此而始。”
“我之所以想当皇后,是因为我想为阿荇报仇,我还想护住她,为此我必须要拥有权力。可是权力哪里是那么容易取得的呢?我得到它的同时,它也得到了我。当初陛下之所以选我,是因为我既没有家族庇护,也没有争宠野心。他的心上人另有其人,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占住皇后的位置,我只是恰好是最合适的。可是这些年来,我的手早就脏透了……”
“现在一切都晚了,你却来告诉我,我可以跟阿荇离开这里?”她惨然而笑,竟然顾不得还有下人在此,就落下泪来,她看向阆仙,轻飘飘地问他,“你为何不早些来?”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阆仙沉默片刻,答道,他的平静与皇后形成了鲜明对比,简直近乎薄情了,他继续道,“你现在回头,并不算晚。她仍然喜欢你不是吗?若你是担心自己脏了手,她便不爱你了,实在大可不必。你之所以痛苦,也不过是因为你还是皇后罢了,我既然可以成为燕国国师,自然也可以让你不再是皇后。”
“……我要好好想一想。”皇后喃喃道。
“无论您何时想好了,都可以告诉我。”阆仙道,“她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了,仙师。”皇后道。
国师离开了。
皇后看向四周侍女,这些女人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宫装,走动时永远半低着头,脚步悄无声息,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像是仔细丈量过,礼仪姿态比她这个皇后还要好些。像什么呢?像是一堆照着一个模子扎出来的纸人,没有喜怒哀乐,所有表情都是画好的。这后宫中的所有女人,包括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不过是衣服首饰要比这些宫女们华丽一些罢了,还不是想让人摆出什么姿势就摆出什么姿势,就算是那人想要将她们丢进火坑,她们也是逃不开的。
她来到宫中时,陛下才刚刚登基,处处受朝臣掣肘,所以她才可以在撞破了那个秘密后留下一条性命,和陛下结成了同盟。但如今陛下羽翼渐丰,她却只是这宫墙内一只无力的囚鸟,陛下想要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困难,且陛下已经这样做了。她原本并不后悔,毕竟若是没有陛下,这些年来她如何护得住她的阿荇?
是的,她原本是这样想的,原本是已经认命了的,只要她的阿荇能够继续得到庇护……
可是今天那位年轻的国师对她说,她可以跟阿荇一起走时,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动心了。
若是能够活下去,谁愿意轻易死去?
阆仙可不年轻,他虽然岁数成迷,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这凡间的所有王朝都要活得久。云无觅也是,要是算上他还被封映着不能长大的那些时日,他岁数比阆仙还要大出几千个年头。
凡人当中最长寿者也越不过两百春秋,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短暂。
“你能看出皇后身上的问题吗?”阆仙向云无觅问道,如今云无觅万事都要从头再来,阆仙却教得开心。
“她中了毒。”云无觅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