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大,身体就差,又是蘑菇之毒,又是酒催毒发,哪里扛得住。便是赵老娘没喝酒,但蘑菇没少吃,这会儿也已剩一口气了。
“大夫,救救我男人,救救我婆婆啊。”
大夫只是摇头:“不是我不救,着实没法子,已是毒入肺腑了。”
这种毒蘑菇很可怕,一两朵就能毒死一个成年人。原本或许有蛰伏期,但酒这个东西坏了事,反正大夫是没办法。以往也有误食毒蘑菇的,一家子都死了才被人发现。
从吃完晚饭到这会儿,尚不足一个时辰。
赵老娘咽了气,赵永延多熬了两刻钟,到底也死了。
左邻右舍皆连连叹息,又说赵妻母女俩命大。赵妻因没能生儿子不受公婆待见,左近都知道,谁知正是因此,反倒跟女儿捡了条回来。至于那小丫头,尽管是无心之举,到底蘑菇是她采回来的,赵妻就让明日她回家去,也不要她赎身银子。
小丫头也知闯了大祸,难得赵妻不追究,可送她归家也未必是好。她也不敢求情,不敢见左邻右舍,躲在房里不住的哭。
当看到赵家大门挂起白灯笼,陈十六和何川相视一眼,离开了。
他两个一直在街口看着,本来是等杨智,谁知杨智没等着,却等来赵永延的死讯。
“你说,事情真就这么凑巧?”陈十六很是在意,尽管这事儿看着偶然,可他总有疑心。
何川明白他的意思:“赵家人是吃了毒蘑菇死的,这点没问题,若说能做手脚的地方,唯有毒蘑菇的来源。蘑菇是赵家那个小丫头采回来的,要知道是她认错了蘑菇,还是有人给的,得找她问问才行。”
陈十六点头:“方才那些人不是说赵家要让小丫头回家么,这会儿晚了,许是明天打发人出门。你我就等着吧。”
两人去了客栈,次日天还未亮,立刻就赶往赵家所在街口。
时辰虽早,但有些铺子已经开门,他两个就坐在一家早饭摊子上。摊主夫妻才支开摊子,锅里米粥还未煮好,又有满盆面团,是准备煎饼子的。
“二位客人稍等,粥一会儿就好。”摊主说着,手里不停,很快饼香弥漫。这家做的是葱花饼,刚生出的嫩葱,香味十足,再撒点芝麻,切成小块装一盘送上来。
两人吃了饼子,又喝了粥,天色微微发亮,行人渐多。
这时从街口走来个小丫头,个头儿不高,挎着个褐色大包袱,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小芳,来!”摊主老婆见了,抬手招呼小丫头,顺手盛了满满一碗粥,又给抓了一张饼子,将小丫头安置在边上一张桌上。“哭什么!不哭啊,赶紧趁热吃,吃饱了就回家。你如今都这么大了,回家能干活,再不济家里给说个亲事,总有活路。”
陈十六没见过赵家那个小丫头,听得摊主夫妻言语,又打量小芳一眼,心头微动。
“这位大嫂,这小丫头你认识啊?”
摊主老婆叹道:“认识,是个可怜丫头。”
经摊主一说,果然是赵家那个小丫头。
小芳家在县城另一头,家里穷,偏生孩子多。她家又没地,也就是种点菜卖,给茶园采茶,或是在县城里打点零工。她之所被卖到赵家,是因为上面哥哥要娶亲,没钱,所以把她卖了二两银子。
小芳并非不想回家,而是她二哥也该娶亲了,若是回去了,大概又要再被卖一回。这一回指不定被卖到哪里。她都快十三岁了,能嫁人了,以前有个小姐妹被家里做主嫁给个三十来岁的老鳏夫,可没一年就被打死了,她实在害怕。
摊主夫妻可怜小芳,就把小芳的事儿说了。
陈十六问道:“小芳不认得蘑菇?”
一直哭哭啼啼的小芳说话了:“我、我认识的,我摘的都是白蘑菇,跟着别人一起采的,都是一样的。”
“还有谁?”陈十六问。
“李翠翠,还有张小花,她们跟我一样采了一篮子,都说自家吃的。昨天晚上我找了她俩,她们说自家的蘑菇都吃了,可是她们都没事。”小芳说道这个,格外委屈。
陈十六皱眉:“你们采蘑菇时分开过没有?可还有别人?”
小芳道:“没什么人,我们跟着张小花去的,那边是刘家茶园,张小花的爹在那边给刘家看茶园,茶园边上蘑菇野菜都多。”
“刘家茶园?”陈十六精神一震:“是杨智的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