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越江吟 南州 3566 字 2022-08-26

接下来的战役都不算难打,因为赵誊得知军队失利的消息后,再也不向外派援军,而是将所有精锐都集中到建康附近,一副拼死自的姿态。才过了不到一月,大军已经行进到姑孰附近,几乎与合肥遥遥相望。

江德在外久了,体力越发不支,终于在群臣群劝说下回了洛阳,改换周玄前来与宇文念一起守合肥,于是除重大决策之外,所有军队实际调动权都握在了我和江原手中。只是经过多次战役,军队已经伤亡过半,战斗力也明显下降,想要一鼓作气攻下建康周围战略要地,必须补充新兵源,而姑孰所辖采石矶与对岸横江渡相对,是对岸大军渡江最好地点。因此必须攻破姑孰,才能为总攻建康做好准备。

江原没有随大军走到安营处,先在上游渡江去了合肥,以理顺江德走后许多军务,整合一下主水军。

我跟于景庭登上高处了望姑孰,这是大江南岸拱卫建康最后的一座重镇,赵誊也深知要害,兵力之重几乎与对岸历阳不相上。于景庭看着眼前的东梁山问道:“东梁山是姑孰屏障,越军在此地布置了不少兵力,看来不易轻取。”

“嗯,此山东西绵延,正在陆路要冲之地,若不强攻则只能绕路而行,可是若再绕路,还须再攻下南面几座城池才行。大军已经疲敝,只能一鼓作气,我担心绕路导致士气衰败,与强攻所受损失不相上下。”

于景庭点点头:“殿下是打算将这余万有生兵全都赌上么?”

我低头:“从蜀川、襄阳再到长沙、九江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南越,就把姑孰当做最后一处战场罢,生还便有富贵。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

于景庭淡淡一笑:“殿下,胜利在望,就没有别的感想么?”

我也笑笑:“我想起一个人,他在身边顾我很多年,家乡就在姑孰。”

“谁?难道是过去殿下府中那位虽然姓严,但分慈祥的老者?”

“嗯。”我微微动容,“听说我离开凌府不久,他就告老还乡了,现在来到姑孰附近,突然很想他。就不知道他还肯不肯认我?”

于景庭立刻道:“殿下若想去,不如我去安排几个人,让殿下乔装进去,见一见老人家?”

“于兄!”我拉住他,“算了,开战在即,见面徒增烦恼,不如等到城破……”

于景的视线在我脸上久久停:“好,得胜之后,我陪殿下去!”

我不觉有些感动:“于兄,与你一起,总觉得上天还是对我太好。”

于景庭笑道:“殿下当初劝说我时,何等大义凛然,却原来都是骗人么?”我一愣,正欲开口,他又正色道,“能与殿下同担骂名,我求之不得。”我和他相视片刻,都不觉笑起来,携手下了山坡,骑马回营。

回营后一同看传来的军报,分析镇守姑孰的越军将会如何应对时,于景庭似有些不经意地道:“宋然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以他的谨慎沉稳,怎么会容许自己没有退路?”

我并不抬头:“他本来便不想为赵誊效力,也许为郑氏翻案之后,突然没了方向。听说他被我那一剑伤得不轻,正在江夏城中休养,大概此后就会与宋师承一起领兵罢。无所谓,将来南越灭后,任何人都不会有退路。”

于景庭微微沉吟:“殿下此话不假。”便不再多提。

奉命守姑孰的窦士德是霍信部下,他似乎早有准备,得知魏军压境并未有太大的调兵举动,只是将通向姑孰的东梁山各处关口都严密封锁起来。姑孰乃是建康西面最后的屏障,双方都知道此地的重要性,我几天中召集众将商议多次,最终决定让裴潜担任先锋,试探性地进攻一下。

果然不久,裴潜军前斥候即来禀报:“东梁山有变,越军将姑孰城中以及城外村中居住的许多百姓驱赶到关口之外聚集,裴将军不得不停止行军,请示殿下如何处置!”

我十分惊异,望了于景庭一眼,他也皱眉表示不解:“从来只有驱赶敌方百姓前去叫关,逼迫守关者开关的。越军反其道而行之,驱逐南越百姓出关却是为何?难道他们竟期望用这些百姓抵挡住魏军进攻?这种做法真是闻所未闻。”

我咬住唇角,一拳砸在桌上,吐字却沉重缓慢:“于兄,或许真的如你所言,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阻拦魏军。霍信深知我刚刚水淹长沙,不可能在临近建康时继续采用灭城之策。长沙本来只是特例,假若我再动了这些姑孰百姓,在民间激起的滔天怨恨和恐惧都将无法平息,不但南越军队,连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会拼死相搏。那时必将陷入旷日相持,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于景庭一叹,低头翻他的兵书:“那该如何?难道要将那些百姓一个一个接收劝走么?如果他们是被越军强行驱逐出关那还好说,但这些百姓很有可能是被越军煽动,自愿以血肉之躯抗争魏军的刀矟,除非以武力驱逐,只怕不会轻易让出道路。”

我思索片刻,站起来对斥候道:“传令裴将军,不得伤到百姓分毫,军队原地等待,既不要退,也不要进!”等那斥候出帐,却叫来贴身一名护卫,交给他一枚令牌,小声叮嘱,“你去密会裴将军,叫他立刻在那些关外百姓中散布消息,就说长沙之难并非魏军本意,都乃受赵彦逼迫所致,只要赶走赵彦,令他无法指挥军队,魏军自退。”

于景庭也跟着起身,闻言问道:“殿下莫非想到应对之策?”

我低声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只要有人将百姓引开……”

于景庭立刻拽住我:“不可,殿下不能次次冒险!”

“哪一场战争,主帅做出的决策不是在冒险?”我转向他,坚定道,“开战至今,我能令将士一次次的信任,说明这些决策没有出过大错。于兄,你不相信我么?”

于景庭正色答:“我相信,可是殿下的安危不能不考虑。”他筹划了一会,“这样吧,事先安排几队人马,都打殿下的旗号。如果百姓人数太多,突然汹涌而至,这些人马可以迷惑一下对方视线,免得越军另有埋伏。”

“好。”我一笑,拉住于景庭的手,“就按你说的办!”肃然对护卫道,“你即刻去传令,务必让裴将军按我的意思去做!”又抬声向帐外,“齐贵,召集千夫长以上诸位将军来我帐内领命。”

等到诸将来到,我给他们一一分配好了作战任务,最后道:“今夜,你们都掩藏行迹,千万不能使越军察觉我军大幅出动。我只带百人出面,一旦百姓激愤离开关口,你们立刻发动突袭。这个时机非常重要,不能令百姓恐慌,也不能令越军有所防备。”我将令牌交到燕七手中,“我不在时,燕七将军代我发号施令,你们一切行动都要听他指挥!”

众人都齐声得令,随后便去各自准备。燕七紧张地留在后面,对我道:“末将第一次掌控大局,只怕时机把握不好,令……”

我拍拍他:“从在蜀川时我便知道你一定不会令我失望。试想太子殿下当初把你给我,难道不也是觉得你特别出众之故?你若觉得实在难以把握,还可以跟于军师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