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越江吟 南州 2577 字 2022-08-26

交涉了几天,赵誊果然同意开辟两国商市,并承认魏国对巢湖的所有权,但是拒不承认战败,并对江原提出的最后一条表示轻蔑。江原的密谍在南越四处活动,又送出大量财宝贿赂朝中近臣,赵誊才勉强承认此战有违邦国相交之道。

宋然走进牢狱的时候,宋师承已经不言不语,枯瘦不堪。宋然迅速进门跪倒:“父亲!”

宋师承微微睁开双眼,冷淡道:“老臣朽木之躯,不敢劳动宋将军亲来。”

宋然低声道:“父亲有气,回国后,尽管出在孩儿身上。此刻保重身体要紧,请父亲用饭后,让孩儿侍候您沐浴更衣。”

宋师承苍然笑道:“太子殿下会希望老臣回国?”

我上前道:“南越已经与北魏达成协议,您可以安然回国了。赵誊本不肯许诺任何条件,是宋大哥极力周旋,才说服了他。”

宋师承笑起来,凄凉道:“一生为国,却为国所厌,纵是保全性命,终连累国家受制。老臣何颜?”他笑罢,直起身对我一拜,“请殿下暂避,老臣要跟逆子说几句话。”

我点点头,示意狱卒放下沐浴及换洗物品离开。江原却从拐角处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拉我来到他藏身偷听的地方。隐隐听见宋然道:“父亲当年对皇上立太子之事没有表示异议,如今又因何固执?时至如今,太子羽翼已成,纵然得势不正,继承皇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父亲只不过早一些侍奉新君罢了。赵焕当初做下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也该是遭受报应的时候了。父亲不论对错,一味盲从愚忠,岂不是另一种助纣为虐?”

宋师承久不言语,末了道:“然儿,也许你说得对。老父已经风烛残年,对朝廷无用了,你若还有心,多照顾你弟弟子睦罢。”

等到里面响起水声,江原拉我走出牢狱,严肃地对将要跟随宋然去南越的魏国使者低声叮嘱。等了片刻,宋师承衣冠整齐,由宋然扶出狱门。江原迎上去,笑着护卫命捧过宋师承的战甲和兵器:“宋老将军多日委屈了,我父皇特命人送来一点礼物,请宋老将军转交贵国皇上和太子。我魏国土地贫瘠,拿不出像样之物,权当一份心意罢。”

宋师承礼节性地谢过,便与宋然乘上坐骑。魏国使者带着几车礼物跟在最后,缓缓出了合肥城门。

江原笑道:“宋师承这一去,我也轻松不少,只是放过宋然实在可惜。”

我回头命护卫牵过燕骝:“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江原也骑上乌弦,做了个狠狠劈砍的动作:“没什么,我只在想,如果哪天宋然撞在我手里……”

我甩马鞭在乌弦臀上抽了一下:“快把你家太子殿下驮走!”

乌弦一声长鸣,撒蹄飞奔。我轻抚燕骝,跟他耳语:“再过几个月,想不想去蜀川看看?”

第139章 明夷南狩

宋师承回国后,主动辞去兵部尚书的官职,并且交出帅印,以年老体衰为由请求准许自己告老还乡。赵誊坚决不允,几次挽留,为表自己宽宏,仍旧命他镇守江夏。宋师承无奈,只得奉命,据说回到江夏后便卧病不起。南越派出的十万大军中还残余的兵将,被打散了原有编队,充入霍信军中。

因为这次战败,北魏又为之做足了面子,南越行为收敛不少,两国从此基本相安无事,令魏国获得了练兵及备战的最佳时期。南营军因大败越军受到朝廷激赏后,魏国全军积极性空前,各地将领求战之声此起彼伏,且大有互相叫板的架势。

新兵初训即将完成的最后一个月,我忙着与范平赵敦诚等人巡视各个军营,为各人归属何类兵种摸底。江原期间回了洛阳,回来后把一堆求战信推到我手边,埋怨道:“我早说不让你太逞能,看看罢,都疯了!江进这次翻了身,已经成了底气最足的求战派,煽动性非常可观。”

我笑:“有什么不好?总比瑟缩畏战强。”

江原鼻中一哼:“是没什么不好,如果江进没有心怀鬼胎的话。”

“难道他还想夺位不成?”我撇撇嘴,抬眼看江原手底下的一堆书稿,“那是什么?”

江原推给我看,表情立刻温和起来,微笑道:“是长龄最近的书稿,暂定名为《形论补遗》。他说如今天下形势已变,应重新进行整理。这些是他誊出的部分,让我闲时提点意见,你有空不妨也看看。”

我点头,笑道:“杜詹事的笔力和眼光,我一向佩服,岂有不拜读之理?不过听说他近来少涉府内公务,却一心将着书当作正事,未免有些不务正业。”

江原微叹:“这是长龄一片苦心,他执意要做,我却不能阻拦,只有令他少参与公事,免得耗费心力过甚。”

我皱眉问:“杜詹事的身体没有好转么?”

江原的忧心写在脸上:“函谷关之战时他发作了一次,从那以后便一直如此,没什么起色,幸好也不见加重…凭潮只说不能心急,需要小心慢慢调养。”

我“哦”了一声,继续埋头画手中的地形图,心里有点奇怪的滋味。似乎无论何时何地,一旦提到杜长龄,江原就换上一副普度众生的嘴脸,实在是叫人不舒服。

想起国中一向有关于他豢养小白脸的风言,正因如此,我当初被他硬救进府里才会受到许多人的异样目光,并被鄙夷良久。其实照我说,杜长龄的形象才更符合众人期待。何况人尽皆知,江原过去每次发怒,只要杜长龄出面劝解,没有不平息的。再想起自我出现后,杜长龄时常哀怨的眼神,怎不叫人浮想?

心中这么想着,不由瞥了江原一眼。我不过与宋然偶见几次面,他就阴阳怪气到处找茬,好像我欠了太子府几万银两。他在洛阳时与杜长龄整天府里相对,温柔似水地关切来关切去,我是不是也该以牙还牙,找机会敲打他两下?

可惜,杜长龄身体有病,又手无缚鸡之力,我就算提一提他名字,都有种欺负弱者的负罪感,比不得江原理直气壮,发泄完了,还能假装受害者。我忿忿不平地拿笔尖在墨里一蘸,拖上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