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有许多人经过,小孩不住地看着,似乎期望有一个人为他停下脚步,然而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人对他说一句话。我不忍心,于是帮他喊住一个人,却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老者看了看我,突然圆瞪双目,一头撞死在皇宫大殿的龙柱之下。殷红的血四处奔流,好像怎么也流不尽。
我站在当地,双脚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眼见着鲜血一直染红了衣摆,忽然感到害怕起来,仿佛今生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我颤抖着,拼了命想要逃离这里,对面的小孩依然坐在角落,他泪流满面,抽泣着朝我大喊:“为什么都离开我?为什么都利用我!”
不!我心里道,不是这样,不是的!两脚却不住后退。
恍惚间,有个身影挡住了那孩子哭喊扭曲的脸,我愣了片刻,双臂突然紧紧抱住他不肯放开。
我感到上身被抱离了床铺,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有人的手掌轻轻在我脊背上抚过,声音异常低哑:“我不离开你,也不利用你。”
我猛地张开酸涩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影。
江原深深地蹙起眉:“凌悦,你不要紧么?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在梦里流泪。”
我紧紧闭上眼,残留的泪水顺着眼角凉凉地渗进发丝。我抬起身子,勾住他的脖颈,贴在他胸口,紧得不能再紧。我激烈地亲吻他的唇、他的眉眼、他额角的发,像一个困在沙漠中的流浪儿,饥渴又疯狂地寻找着一切逃离的出口。
江原抱住我,细致而深沉地回应。每一点落下,激起欲火如浪,一阵盖过一阵。我不由短短吸气,轻轻地喘息起来,用力扯开他的衣带,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经褪去。
我微微睁开眼,江原的面容就在近前,眼中的光亮星子般在黑暗里摇曳,他吻我的耳垂,低低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真诚,几分诱惑:“交给我,凌悦,这一生,我们彼此交付。”
我不语,狠狠地吻住他,手指试着探入他的衣襟底下。江原闷闷地哼了一声,反身将我压在身下,舌尖掠过锁骨,轻如点水。我用力抵住他的胸口,在他身上放肆地噬咬,热浪撩过脑中,卷过下腹,迷失在云山雾海。什么都是虚无,只剩眼前的真实,我唯有紧紧地抓住,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
咸涩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长长的发丝裹住纠缠的身体,黏滑的肌肤相贴处,他抵在我身下。我紧张而颤抖地弯起膝盖,几番挣扎,吞没炙热与欲望的根源。
飘摇的尽头,最紧密的交融,不知是满足还是虚空。
黎明时分,我紧紧抱住江原,蜷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不知道明日如何,只愿贪恋这一刻的宁静安详。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干净朴素的屋子里,看着阳光从窗缝里透进来,有片刻的失神。
我坐起来,手指触上领口,里衣好好地穿在身上,整齐得像从没动过。昨夜的狂风骤雨已经如梦般散去,我还是我,又已不是我。南越北魏,所有的一切都这样明晰起来,曾经要摆脱或逃离的,反而比任何时候都紧密地与我连在一起。时至今日,要什么,不要什么,不能逃避,也不必再逃避。
我想着去找师父,便披起外衣下床,扶着墙壁慢慢走到门口。
山顶日光正好,明晃晃地洒在门前的雪地里,不远的松树下,有两个逆着光的人影正在石桌前对弈,一人表情闲散,另一人神色专注,像极了当年我与师父的对弈情景。我嘴角不由带了一丝微笑,没再移动脚步,就这么倚在日影里远远地观看。
江原拈着一枚棋子反复推敲,最后慎重地落在棋盘上,师父立刻落下另一子,微笑着拾出几枚死棋。江原面色更加慎重起来,正在思考之际,忽然抬头看见我,立刻放下棋子,快步走过来。
“怎么起来了?”
我突然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又觉得问什么都不合适,于是笑了笑:“醒了,躺着也是难受。”
江原仔细看我的脸色,似乎也是欲言又止,好一阵又道:“进去罢,外面凉。”
我向师父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扶住门框转身。江原跟过来,低声问:“疼么?”
我瞥他一眼:“什么?”
江原眉梢滑过一丝焦躁,还是补充道:“你昨夜,流血了。”
我咬了下牙齿,垂下眼,再点点头。
江原扳过我的身子,忽然弯腰,一把将我抱起来。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低低道:“小心让人看见。”
江原一笑,嘴唇轻碰我的额头:“别慌,你师父走开了。”
我不由一僵,随之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问:“你昨晚怎么会在的?”
“宗道长抱你进房的时候,徐神医正在给我疗伤。”江原抱着我进了内室,将我放在榻上,宠溺地点我的额头,“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伤势发作了,幸好没有大事。徐神医给你灌了半剂安神补气的汤药,便又让你师父将你抱走了。”
我被他点起一身鸡皮疙瘩,哆嗦着问:“你,你怎么知道?”
江原揽过我,勾唇笑道:“当时徐神医见了你便问宗道长,‘你这弟子修道成仙了么,怎么二十多年没见长大?’凌悦,我倒不知道,你与你父亲都是同一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