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宁心中似乎激奋不已,他望着江原,憋着嗓子喊了一声:“末将在!”
“你为主将,率步军三万、骑军一万,两日后潜入渑池以北黄河南岸的山谷中,等待与后军翟敬德会合!函谷方向没有狼烟燃起,不得轻举妄动!”
虞世宁谨慎接过兵符,肃然道:“末将遵命!”
“后护军薛凯为副,协助虞将军。前护军李恭时、右护军乔云随我向函谷进发!”
三人肃然同喊:“是!”
发令完毕,江原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在帐中慢慢踱了几步,回头看向军中谋士时谦、陆颖、李宗道等人:“我要向陈显下战书,引他出战!何人堪当此任?”
众人面色肃然,都知道此行是攸关胜负的关键,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素以机敏著称的陆颖站出来。
“我可以。”
大帐又突然安静,我慢慢放下手中药碗,在众人惊诧莫名的目光中站起身,向帐中走了几步:“我去。”
这话再次出口,众人惊讶的目光已变成怀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陆颖更是淡漠地看我一眼,悄然退回原处。
江原却像没看见我一般:“长龄,依你之见如何?”
杜长龄微微一叹,却是眉头深锁:“若是仲明在此,必然是最佳人选,可惜远在幽冀。凌主簿主动请缨,精神可嘉,然则此一战关乎我大军西进步伐,初战告捷,便可士气大增,否则前路艰难。臣和陆参军之间谁为合适,还请殿下定夺。”
我轻笑一声:“如此说来,杜司马是对下官不以为然了?”
杜长龄神色淡然:“非也,某对凌主簿从未有过丝毫轻视。不过事关胜败存亡,凌主簿又从未参与过邦交战事,若论资历,某自认比凌主簿合适。”却是轻轻推挡,将缘由转到了我身上。
我嘴角微挑:“杜司马又是揶揄下官平日不肯出力,以致今日难以取信么?”
杜长龄原本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我不过就事论事,凌主簿却不要多想。”
“那便就事论事。”我敛起笑意,肃然转向江原,“殿下,军前主簿凌悦自请担当此任,若不成功,请以军法处之!”
众人不料我如此郑重,一惊之后,那些常年领兵的将军首先便收起了轻蔑之色。
虞世宁笑道:“凌主簿好胆气!虽居文职,倒有我军旅做派。兵谚云,一人投命,足惧千夫。且不论你才能如何,单凭这份胆识,龙潭虎穴都去得!”
我微一抱拳:“虞将军谬赞,所谓见贤思齐,下官纵然比不上诸位将军铁骨铮铮,却也有效仿追随之心。大敌当前,若不全力以赴,岂不惹人轻视了?”
杜长龄转过头去,低声咳了几声,没再说话。时谦等谋士不像军人般意气重,神色间仍是有些担忧。
江原面色冷峻地看着我:“你真的要去?”
我抬眼道:“绝无戏言,只要殿下信得过小臣。”
江原走到我跟前,背着众人打量我片刻,冷然道:“若是诱敌不成,我便要下令强攻函谷,绝不会因为你在城中而有丝毫犹豫,凌主簿可要想得清楚。”
我毫不躲闪地直视他:“忝居军中,此身犹箭!”
江原目中放出神采,嘴角便有一丝笑意闪过,转身向众人道:“司马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军犯险,下战书的事便交给凌主簿了。我军两日后到达函谷附近,埋伏于两侧山麓。由凌主簿进入敌城,一日后若无消息,强攻函谷关城楼!”
众将立刻高声领命。
他接着又向杜长龄道:“布军事宜还需司马随时操心了。”
杜长龄几乎习惯性地回道:“殿下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
我侧目看向江原,忽觉得心中似有一点冷意蔓延。见他又指着沙盘交待埋伏地点,也不再多说,只等布置完毕,众人各自领命出帐,我便也转身出了帅帐。
青色天空下,黑色的北魏大军沿着河岸谷地绵延数十里,营帐前写着巨大“魏”字的纛旗悠悠翻卷。我在寒风中眯起眼,对着那略显陌生的旗帜,仰头看了许久,脑中却反复只是一句话,杜长龄的性命远比我的重要。
自然,他是军中司马,天御府多年幕僚,理所应当比我一个寸功未立的半路主簿重要得多。可是为什么听了江原义正言辞的一番安排,我心里如此不舒服?
本来因为颇不忿众人轻视,有意要在军中一争高下,现在机会争到手,我反而有正中别人下怀的感觉。
“凌主簿,披上斗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