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饶是温舒阳配合了吃饭吃药,真正进到肚子里的又是有数的…眼看进入年关,天玄门日益热闹起来,江湖上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艾砺寒本应该是最忙的人,却整日圈在墨竹轩不出来。
墨竹轩里火炉烧得旺盛,红彤彤的炭火把屋子照得平添了一丝暖意。几个婢女站在旁边等着接艾砺寒手中的饭碗。
这些天温舒阳身子越发的不好,艾砺寒就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的在他膝下伺候着,连穿衣喂药这样的活,也不加于他人之手。这些能够有幸也呆在屋里给他打下手的婢女们,从最初的震惊也慢慢的接受了,再看看床上那个瘦骨嶙峋,却脾气很大的男人,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门主更加痴情的男人了。
可是被这个世界上最痴情的男人痴情以待的男人,并不领情,对待这些婢女的态度,都要比对艾砺寒好上一万倍。
温舒阳软软的靠在艾砺寒给他垫在后背的枕头上,看见艾砺寒不经意的抬头,眼里拉满的红色血丝。
这几天晚上他咳得厉害,感觉睡在旁边的艾砺寒比他睡得还不安稳,整夜整夜的不合眼,有时候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帮他拍拍背,也被温舒阳一个凶狠的眼神等过去,就委屈焦急的缩在床边,真的连碰他一下都不敢。
艾砺寒这半个月来,每天围着他的床边转,端茶送水,喂饭喂药,任打任骂的样子,温舒阳也不是看不到。
每当这时,温舒阳心里就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心想把我囚在这里,你装成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呢。此时的温舒阳,心里怕的已经不是单纯的不能让师弟走上邪路,成为让全天下人耻笑的对象。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艾砺寒居然罔顾人理常伦,罔顾这么多年的情意,做出这样畜生才能做出的事儿,把他囚禁在这儿,任其发泄欲望……
艾砺寒怎么对他产生的这种感情,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艾砺寒对他感情的真与深,他也不再怀疑。只是,作为一个直了这么多年的男人,饶是看的到艾砺寒对自己的深情,温舒阳也没有办法心疼他,只是觉得他可恨,把两个人都陷入这种不堪的境地。
他不知道艾砺寒什么时候能放他走,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放他走。但是知道,在这样的境地里,艾砺寒就是再怎么做低伏小,再怎么对自己百依百顺,自己也不可能给他一个好脸色,心甘情愿的与他在一起。
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是让温舒阳欣喜若狂的,就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有了变化,在他运功的时候,体内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内息随着他的意念流转,在四肢百骸中随意的攒动。这是内息确凿无疑,不过却与以前温舒阳练了二十来年的内息略有不同,此内息若有似无,虚无缥缈,刚开始的时候可有可无,威力渐渐增加,也越来越醇厚。温舒阳简直欢喜极了,不过这时候的他已经不会与艾砺寒分享喜悦了,只是独自悄悄的藏着这个秘密,偷偷的练习。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温舒阳的错觉,每次他跟艾砺寒做完那事儿,内力就大大的提高。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艾砺寒给他寻的纯阴武功起了作用,不过练了几个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那武功跟内息又一点儿也对不上,就由不得他不往这方面想了。而后他又想起裴景容前世的那些怪癖,与男人厮混,让温舒阳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要是真的得靠跟男人做那事儿才能练功,他宁愿这辈子做个平常人了。
艾砺寒这些日子越发的小心翼翼,在他面前简直乖顺的像一只猫。可是饶是这样,温舒阳也不会给他好脸子看。
转眼的时候,就到了除夕。天玄门因为门主的抑郁而所有人夹着尾巴走,哪儿都是将悄悄的,可是这也不妨碍他们把天玄门拾掇的像模像样,飞檐上都挂着纸制的大红灯笼,院子里翠绿的松柏上也都装饰着彩色的丝带,看着喜气洋洋的。
除夕那天的白天艾砺寒忙得不像话,一整天也没露面,等到晚上,吩咐手下都会自己过年后,艾砺寒宽肩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走进墨竹轩的时候,总是冷着的脸难得的带着一丝柔和。
婢女小厮早就在墨竹轩的外间摆好了桌子,只等艾砺寒回来就上菜。角落里七八个炭炉烘着,门被打开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子白气。
“师兄呢?”艾砺寒轻声问旁边的婢女,难得的神色非常柔和。
“公子在屋里看书呢,奴婢去通报他。”婢女有点儿受宠若惊,俯着身恭恭敬敬的说道。
“不用,我去叫他。”艾砺寒轻声的说着,连衣服也没脱,就向着里屋走去。
温舒阳正无聊的翻着一本艾砺寒给他搜集来的别的门派的秘籍,看了几页就撇到了一边,又去翻另一本。这些纸张都有些泛黄的所谓的‘秘籍’,在温舒阳看来真的太小儿科了,跟他在圣谷所习的高深精妙的武功完全比。
艾砺寒一进屋,就看到温舒阳翘着脚靠在椅子里,身上过了一件雪白的狐狸皮拼织的短衣,露出尖尖的小下巴抵在纯白丝滑的动物毛中,漂亮的不可思议。
“师兄,出去吃饭吧,今天过年。”
温舒阳将近过年的这几天,居然转好了不少,又因为今天过年心情好,看见艾砺寒的时候心里也没有那么膈应了,就轻轻的“恩”了一声,站起身来。
艾砺寒听见他答了自己,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鼻音,却足以让他心里欢喜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温舒阳挑了个位置坐下,艾砺寒也解了大衣递给婢女,兴致高昂的坐在了温舒阳的对面。
四方的桌子不大,却摆了足足八菜一汤,量不大却再精,色香味俱全,都是温舒阳爱吃的菜。
这样的节日里,就他们两个年轻的男人,倒是没有那么多说头。温舒阳拿起筷子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伸手就去掏衣兜,然后手停在半空中……
以前他和艾砺寒不能一起过年,都是各回各家。过年的时候习惯老人给小孩儿或者长辈给小辈儿一些压兜钱,倒不用多,就是图个喜庆,也让小孩儿高兴高兴。每年过完年回到圣谷,温舒阳都会给艾砺寒补上,把钱票卷成一个卷儿塞在红色的纸里面包上给他。明明天玄门富可敌国,可是艾砺寒每次接到都很高兴。直到前年过年,温舒阳没走的时候,艾砺寒还见他不给就直接张口要来着。他还嘲笑艾九都这么大了,还要……
想起这些过往的片段,温舒阳神情有些恍惚,然后有些凄恻的勾了一下嘴角,把手从衣兜外面抽回来。
艾砺寒好像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向前倾身为温舒阳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放下酒壶,轻声说道:“你身体不好,就喝半杯应应景吧。”
温舒阳什么也没说,看也没看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艾砺寒神情顿住,不过温舒阳好像没看到他一般,径自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