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语。
接下来几日,身体倦怠的厉害,连逗儿子顽都提不起劲儿来,只能坐着看娴姐儿耐心温柔的教小胖子说话,蓉姐儿坐在一旁安静看着,眼中又是失落又是渴望。
这日醒来,小桃扶她慢慢坐起,翠微端着热气腾腾的铜盆进来,笑着打湿巾子道:“今早我去瞧若眉了,神气好多了,哥儿又胖又结实,两个奶妈子还不够吃呢。”
明兰艰难的撑着床沿站起来,披一件弹墨送花夹棉袄子缓缓走到窗前,微开一线探手出去,手背上落了些细细的雨丝,夹着倒春寒的微风,沁凉沁凉的。
“今儿外头有些凉,夫人多穿些。”翠微绞干巾子。
明兰嘟囔着:“我讨厌下雨天。”眼珠一转,厚着脸皮道,“索性再睡会子。”说着便挪动臃肿的身子,胖企鹅般扭着外八字挨到床边去。
翠微好气又好笑,将湿热的巾子覆到她手上:“夫人想多睡会儿也成,好歹先净面洗手,用些粥汤再睡。您不饿,肚里的小哥儿可要吃呢。”
明兰慢慢擦着手,交还巾子,正想说‘今日想吃奶香饽饽’,绿枝忽从外头惶急慌忙的奔进来——“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说要宣夫人进宫呢!”
只听啪嗒一声,翠微手中的巾子掉入盆中,溅出几朵小小的水花,落在猩红色的厚绒地毯上,染出点点暗沉如墨渍般的不详。
还是小桃最镇定,因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事有什么不妥。明兰沉声道:“给我更衣。”
绿枝凑上一步:“夫人,那外头……”
明兰定定神,先问:“宣的是明旨还是口谕?”
绿枝有些迷茫,侧头一想,立刻道:“应是口谕,因为廖嫂子没叫摆香案。”顾府接旨或接赏赐多次,几个大丫鬟都清楚内中门道。
明兰已不见适才迷蒙慵懒,简洁明快道:“吩咐郝管事,招待众位天使到前厅吃茶暂等,就说我近日身子不适,尚未起身,正梳洗穿衣呢。”
绿枝应声,正要出去,又被明兰叫回,只听她吩咐道:“你和夏荷几个眼神好,都到前头去认认,这回来宣旨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几位女官宫人,还是小夏公公他们。”
绿枝机敏伶俐,觉出事情紧急,应声后忙飞奔出去。
明兰深吸一口气,直直站稳身子,张开手臂让人服侍自己穿衣梳头;小桃费力的想往明兰脚上套鞋子,翠微边系中衣带子,边颤声道:“夫人都这个月份了,说不准下一刻就要生的,宫里怎偏偏这会儿宣您入宫呢?这要是有个什么不好……”难道把孩子生在宫里?
她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难道是侯爷……”兵败要抄家?
明兰缓缓摇头:“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皇后此人,虽有种种不靠谱,但确是心地仁厚温良,上回因她怀着胖团子,便主动免了她新年元月初一的入宫谢恩,若无要紧事,皇后断不会此时宣她入宫。
可若有什么要事,小沈氏也该事先透个风不是?
除非是要问罪。
可这种军国大事,皇后掺和什么,兵败抄家,一道旨意即可,又干嘛使宫廷仪仗来宣口谕;何况刘正杰那边半点消息也无。那么,除非是皇帝……
穿戴好诰命霞帔,小桃扶着明兰在镜前转了转,翠微小心翼翼的端出珠冠来,正想给明兰戴上,明兰轻轻一摆手:“这东西怪重的,你先端着罢。”
这时外头一阵鼓点般的跑步声,绿枝和夏荷气喘吁吁的奔进来:“郝管事已将天使们稳住了,我和夏荷两个隔着屏风细细看了。领头的是一位公公和一位女官,说是奉皇后的旨意,可他们和后头那些人,咱们一个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