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生活也很和睦,二人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直到阮春的父亲和哥哥相继去世,因王大福是入赘阮家,家产自然都落在了他头上。让阮春没想到的是,她的生活便是在那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自那之后,王大福原形毕露,对她十分苛刻不说,还堂而皇之流连烟花之地,将那姬子抬入家中逼她以姐妹相待。

阮春自认虽不是书香门第,但到底是出自富庶之家,礼义廉耻还是懂得,于是竭力抗拒。甚至提出和离,要将王大福赶出阮家。谁知此举竟激怒了他,趁夜乱刀砍向自己。自己毫无防备,毕竟谁会想到最后竟死于枕边之人手下,一个陪伴了自己整整十年的丈夫手中。

将她砍死王大福甚至还不满意,为了毁尸灭迹,将自己烧成灰,装进坛中埋于花园的小径下,日日夜夜遭万人践踏。

她恨,恨自己瞎了眼,当初怎么就看上了王大福。也恨自己优柔寡断,在他抬姬子进门时,就该杀了他,杀了他。

不然她阮家大小姐,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她的骄傲和坚持,全部被王大福当烂泥一样踩在脚下。如今只能靠着深深地怨念与憎恨,顽强又卑微地附在这把刀上苟且偷生,只求杀了王大福。她要王大福给她偿命,要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李虎媳妇听得目瞪口呆,她个乡下小媳妇,何时听过这般跌宕起伏的剧本,见识过这般心肠歹毒之人,简直比戏本上的故事还要精彩几分。一夜夫妻百日恩,王大福怎么能对发妻下此毒手,还将尸体焚烧。就算他们乡下人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后需完好入土为安。王大福这是多恨阮春,才能这样对她。

听完她已是两眼通红,不免替她恳求起了李婆子。

“李婆子,要不你……帮帮她吧。”

“是呀,这也太可怜了。”

“咱们女人真是不容易呀,没想到王大福竟能做出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多好个姑娘,怎么跟了他了。”

村里众人听完皆是表情各异,有惋惜、有痛恨、有悲伤,有同情。但李婆子却没有动静,只是木然地站在那,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李虎媳妇站起身壮着胆子上前拽了拽李婆子的衣袖,“李婆子,你看……”

李婆子沉默的转过脑袋看了她一眼,微启薄唇。“先救你家里人。”

李虎媳妇忙点头,“好好好。”

“但不管怎样,也不能加害于旁人,她有错。”李婆子说完拿起一旁的空碗灌满水,将草人和菜刀再次点燃,女子地哀嚎声又跟着窜了出来,喊得人于心不忍。但这次没喊多久,李婆子便将两件物品塞进水碗中,随后递给李虎媳妇,让她喂李大娘和李虎喝下即可。

李虎媳妇端着碗小心谨慎地挪到床边先喂婆婆喝下,大半碗的水都进了李大娘的嘴。等婆婆都咽下去后,这才来到丈夫身前。旁人帮她扶着李虎,捏着他的下颌使嘴呈张开状,李虎媳妇跪在一边一点点灌进去,不敢浪费分毫。等碗空了,李虎媳妇长舒一口气。

这时就听身后的婆婆突然咳嗽一声,随后身体弹起吐出一大口黑血,李虎媳妇赶忙扑过去哭喊起来。

“婆婆。”她急切地看向李婆子,“这是怎么了?”

李婆子拉开她端详了李大娘两眼,展眉一笑,“吐出来就好了。”

李虎媳妇听后这才放下惴惴不安的心,这时李虎也渐渐转醒,李虎媳妇欣喜若狂,身子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竟不住作何表情,只是边笑边哭。

李虎安慰了好一番这才让媳妇把眼泪止住了,刚刚他听媳妇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他看了眼桌上的菜刀,问李婆子,“她没事吧?”

李婆子摇摇头,“只是取了她两魄罢了。”算是对她肆意伤人地小小惩戒。

李虎吁出一口气,又问,“那……我要把她扔了吗?”

“不行,若是随意处理再被人捡回家不是徒增祸事。”

阮春也在一旁苦求,“我不敢了,求求你,把我放到阮院门口,我要找那王大福偿命。”

众人听后皆叹气,恳求的目光看向李婆子。谁知这次李婆子竟答应得很是爽快,等雪停了,路通了,亲自带着刀和村里几个凑热闹的年轻人,声势浩大地赶去县城阮院。

阮院坐落在县城南边,那里商铺众多,几乎都是阮家的产业。可惜如今的阮院已换了名头,更名为王院。来到院门口,李婆子却并未按照阮春地要求将其直接丢弃在此处。似乎还是惧怕菜刀被无辜人捡去,又或者,送佛送到西,她竟敲起了王院的大门。

一个身着短衫的家丁前来开的门,他先上下扫视了一眼李婆子,随后不耐的吼道:“干什么臭要饭的,赶紧滚。”

李婆子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甚至表情都没有产生一丝变化。家丁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竟伸手搡起了李婆子。说时迟那时快,在他的手还未碰上李婆子衣襟前,被李婆子一把钳住手腕。家丁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有些愕然这老太婆竟有这般身手。但没吃惊一会,迅速抽回手撸起袖管便准备给她点厉害瞧瞧。

见他竟然敢动手,还是对李婆子,李家村的人哪里忍得了,纷纷走上前来,站在李婆子身后为她撑腰。对于突然涌上来的众多一脸凶气的男人,家丁的嚣张气焰顿时消了,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可又想到这可是王院,可容得了他们在这放肆,又挺着胸膛稍微往前挪了点,色厉内茬道:“你们干什么,都是什么人,知道这是哪吗?”

“阮院,去通报你家主子,我是阮春的表姑,特地来见她。”

“表姑?就你?”家丁刚说完,李婆子冷冷一眼射了过来。家丁不知为何蓦地双腿一哆嗦,一串冷汗从后背溜了上来。

“你……你等会。”他鬼使神差地跑进院内,根本没注意到李婆子说的是阮院并非王院,只顾着进去给王大福通报。

李婆子坐在前厅,跟随她而来的李家村众人则是局促地站在她身后。蜷着身子,双手握与胸前,拘谨地东张西望。实在是这阮院当真富丽堂皇,到处摆着名贵的瓷器、楹联和挂屏,他们两只眼睛都有点看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