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走神什么?今天这段戏这样改,你看怎么样?”
“哦……”我低下头看手里的本子,里面整整一页是新打印的。
这两天我们俩的对手戏多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是真觉得那些桥段细节该改,还是以权谋私,差不多每一场都在之前的本子基础上进行了调整。
“我没什么问题。”浏览罢他指出那一段,我表态道。
“那说说你的理解,两版都说说。”
那是一场关山视角的戏,他与濒死的父亲、年轻的恋人共同相处已经有相当一段日子。父亲越来越虚弱,他们守在他身边的时候更像是独处。
一个暴雨午后,天气疯狂而压抑,顾白明显很烦躁,在伺候完父亲换药之后就去洗澡了。
老房子,不太完好的浴室门,恰好能望见半个身影的缝隙。关山坐在远处,全程盯着顾白洗完一个澡。
原版剧本上,顾白不知道自己被窥视。
修改后的版本,顾白知道。
非但知道,还故意洗了很久,洗得又清纯又轻佻,把本来属于一个人的悸动和自省,变成若有似无的相互勾引。
从故事角度看,这无疑更具戏剧张力,矛盾冲突也更强。这场戏要是拍得好,必然成为全片名场面,引人无限遐思,收获无数讨论。
但我很难不去想,这难道不是迟雪的私心吗?我要在里面光着洗多久,洗多少次,供他以拍摄之名窥探、臆想?
“我的理解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在这场戏里怎样都是一个工具,只看你想让关山觉醒和理解,还是想让关山迷失和沦陷。”
我说完,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缝,眼睛定定看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目光重得像某种沉重的实物,整个压在我心上。
我几乎承受不住与他的对视。
“轰隆——”忽然间,外面打了个雷。
安排今天拍这场戏是看准了天气预报的。迟雪要实景,要实情。现在,实景实情猝不及防地来了。
他终于缓缓移开目光,视线越过我,抬手对场务问道:“都安排好了吗?这场不排练了,准备直接开拍。”
我的心蓦然揪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星期五晚上。
第21章 你放开我,回自己房里去
雨一直在下,花洒的水也一直在流,全世界都湿淋淋的。
对着我拍摄的镜头有三个,一个在上方,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外面拍远景。我浑身赤裸,唯一似乎可以蔽体的就是水。
洗澡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正常来说,我只要稍微利用一下自己的身材优势,在动作里添加几分情绪,就不会太难看。
脱衣服开拍前,我还特地在镜子里端详了自己。
也许是因为顾白正住在我的身体里,那张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比平时的我更脆弱。尤其是眼睛。
小时候向美芳说我长了一双小动物的眼睛,我不懂,这阵子有点懂了。
当它是向程的眼睛时,就和大街上任何一个庸常碌碌的男人一样,除去形状好看些,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当它成为顾白的眼睛,就复杂多变起来。平静时清澈天真,委屈时怨怒直白,笑起来眉月弯弯隐含甜蜜,是小孩子才有的样子。
顾白过早地被一个人圈养,心理长久置于被照顾被庇护的阶段,他是没能好好长大的。潜意识中,我是用自己儿时的一些状态来表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