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还没擦好呢。”
陈世文抿紧了唇,低垂着眼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细心给自己上药,鼻中充盈着梅花的香气,耳中听着她饱含笑意的温柔话语,一时间握紧了拳头,不敢动弹。
其实不必上药的,这点连伤都算不上的小口子过不了几天就好了,但不知怎的被她一拉一推,就这样坐着任她摆布了。
“好了!”刘玉真把自制的小棉签和瓷盒放到一边,笑道:“这玉容膏是京城上好的药,涂上去明日就好了。”
唇边凉凉的,有点怪,陈世文强忍住了擦拭或者舔/弄的欲/望,轻咳了两声正经说道:“我欲开祠堂,祭祖。”
“开祠堂?”刘玉真一愣,回过头来看他,“这个时候开祠堂祭祖?”
“是的,”陈世文略有些不自在,点头道,“我与族长商议过了,此番我要去京城,过年时并不在家,于是我便想着现在开祠堂,把你的名字写入族谱。族长和族老们也同意了,不过这到底是我们这一房的私事,明日你记得取二十两银子给族长送去,他老人家说要杀一头猪,分给全族人。”
陈世文中举时已开过一次祠堂了,这次是因为他想要把她的名字写入族谱,所以才开的祠堂,当然他和族长他们说的时候就是要大祭祖先,求祖宗保佑他此番进京顺利,将她的名字写入族谱只是顺便,毕竟如果把真话说出来了对她名声不利。
在刘玉真的印象当中这个时代开祠堂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是年三十,平时无事不开,非大事不能开。陈世文不是宗子,他娶妻、生子于宗族而言这都是小事。
族中新增的人口是过年时一并填入的,有的地方的女子甚至要出嫁时才会上族谱。而陈世文这个时候特地让族长开一次祠堂把她的名字写入,这理智上告诉她这没有什么,写不写也没什么,但是情感上依旧有些感动。
她正在做婚前承诺的,敬重他,尊敬他的长辈亲人,疼爱他的孩子,照顾他生活起居让他后顾无忧。
他也在做他承诺的,信任她,敬重她,尊敬她的父母亲人,尽他所能做到最好。
“谢谢。”刘玉真突然笑了起来,引来他疑问的目光。
但不管他如何疑惑,她没再说话了。
祭祖这个事情说麻烦也麻烦,因为前前后后需要折腾很多事情,比办一次婚宴都要复杂;说不麻烦也不麻烦,因为很多事情女子是参与不进去的。
对于刘玉真来说,洗洗刷刷这种事不敢用她,招呼族人这种事又用不上她,她这一日只需要穿着嫁衣,站立在祠堂的大院子里,看着陈世文跨过门槛走入,然后又看着他满脸笑意地出来。
对这一日的印象,除了他的笑容之外,就是觉得祠堂的这棵桂花树,真不愧是受祖宗庇佑的百年老树,到底是比旁的香些。
这天晚上,陈世文突然有急事处理,于是抛下母子三人去来了前院书房,两个孩子等了半天还不见他回来,康哥儿恹恹的连走马灯都不看了,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爹爹怎么还不会来?”
“爹爹可能是耽误了,康哥儿先睡好不好?明天一醒来就能看到爹爹了。”刘玉真安慰他。
“可以和爹爹睡吗?”康哥儿扬起脑袋,眼睛瞪得溜圆,“宇哥儿和爹娘一起睡!”
这个,这个有点难,刘玉真有些苦恼,这个世界普通夫妻是会和子女一起睡的,一来家里房子被褥少,二来小孩比不得大人,稍有不慎便会大病一场。
夜里吹风后夭折的也屡见不鲜,所以七八岁还和爹娘一个被窝的很常见。
但在大户人家这是不可能的。
这不仅仅是影响夫妻生活与精力,而且——奶娘、丫鬟、婆子就是干这个的啊,彻夜不眠为小主子们守夜,夏日打扇冬日看着炭盆。
刘玉真和母亲曾氏比旁的母女都亲近些,但也很少睡一块的。
“慧姐儿也想和爹娘一起睡吗?”刘玉真又问了慧姐儿的意见。
慧姐儿聪慧地反问:“可以吗?”
刘玉真觉得慧姐儿在问她“你能做主吗”,当然是能的,睡一晚上还是可以做主的,被这么一看她顿时吩咐了桂枝取了他们常用的枕头和寝衣来。
待重新铺好床铺,刘玉真瞧了眼沙漏,对着两个窝在榻上的小孩儿道:“这时辰不早了,爹爹在书房尚未回来,咱们便先歇息吧……”
“灯!”康哥儿大声喊道:“我要看灯!”
慧姐儿看着丫鬟们拿着寝具进进出出,也很是兴奋,跟着喊道:“我也要看!”许是因为这后面的两盏灯是他们一起做的,慧姐儿现在也喜欢看了。
刘玉真不想强迫他们,但也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于是便打起商量说:“那看完便要睡了,不然明日起不来给长辈们请安,往后可都不能跟着爹娘睡了。”
两个孩子这会儿自是无有不应的。
于是刘玉真拿起走马灯,递给桂枝小声吩咐她把那蜡烛减去半截,两个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们的伎俩,凑前去看得津津有味。
“动了,动了,动了!”康哥儿只会大呼小叫。
“这是爹爹画的大马!”慧姐儿指着灯笼道。“爹爹画得好看!”
“山、大马!”康哥儿附和。
“这画的关二爷,”刘玉真习惯性解释,“这关二爷是三国时期的一员猛将,武艺高强,赤胆忠心,在三国那会的时候啊……”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孩子就听她讲关二爷的故事,这灯走完,这故事也讲完了,两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还要听……”
“不行,该睡了,”刘玉真板起脸,“不然明天没灯看。”
这些日子看灯的时候刘玉真会讲一讲小故事,就当是亲子活动,比如今天的关二爷,所以在康哥儿的心里看灯就等于看动画片兼听故事了,一听说不能看灯顿时就急了,忙跳下来往床跑,边跑还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