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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白龙一消失,这百年不遇的雨灾洪涝后脚就跟着去了西北,哪有这样巧的?

只不过高嘉义一贯是敬鬼神而远之,所以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满以为是巧合。

叶珩知道有些话跟高嘉义是说不通的,于是这日分手之后,他直接去了家附近的客栈,找杜奇衍说。

客栈早就恢复了营生,周围几个州府的水尽数退了,于是便又有小商贩、走镖的前来住店了。吴举人不肯一味靠叶珩,白日里出摊去给人写信,或到私塾代课挣几个铜子儿,趁此机会还教小孩儿自己编的童谣,内容全是夸叶珩的,传唱的效率很是不错。这样把白日充实地过了,晚间才回到客栈房间继续苦读。

而杜奇衍则相反,足不出户,只在客栈里搭讪几个面善的算卦,马马虎虎赚几个钱。

当初水灾退却后,叶珩是有想过要给笔路费将杜奇衍送走的,不过杜奇衍在见过白龙后,早放弃了活捉大妖驯养的野心,久不清修,靠人养着已成懒骨头,唯恐这大冬天独自出门挨饿受冻,说什么也要等春天再走,抱着叶珩大腿求他给自己一条活路,换个下房睡也好的,就是别撵他走,叶珩想着两人有些交情,京城外头百废待兴的,西北又指不定闹起反叛战乱,放他出去也是于心不忍,加上自家的钱其实还不算散尽,多养那么个人也算行善了,便也不给他换房,暂时就这么养了下去。

杜奇衍对于这个大施主,自然是敬爱有加,眼见他来了,给他擦座儿倒茶,倒是把店小二的模样学了九成:“叶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叶珩一路骑马回来的,乌黑的眉睫上带了风霜,脸也冻成了一块冰,懒得和他多啰嗦:“快点香起卦,我要问白龙所在的方位。”

杜奇衍是有些死皮赖脸,但非是臭不要脸,闻言立刻正经八百地抱出了香炉,披上了道服,还摆了一张三清像挂到墙上——前一阵去市里买的,有了这个,才好叫别人相信他真的是个游方道士,不是骗子。

一套规整的仪式做完,杜奇衍慎重地分辨了卦象,随后道:“他在西北边。”

叶珩头皮一麻,上前握住了他的肩:“果真是西北?”

“是……是啊?”杜奇衍不明就里,但也晓得先安慰他几声,“叶公子莫慌,待我再测测吉凶呗?”

叶珩的手指却是慢慢放了力气:“好……”

杜奇衍收好铜币,再次进行了卜算,随后将铜币撒在桌上。

“这……”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着桌案瞪大了双眼——所有铜币半数靠在香炉边,竟是贴靠着全都不动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一枚铜币不动,尚还有猜测的余地,半数铜币都不知阴阳,那可能性足以翻出花来,若是天意,那天意就是想叫他们别再算了。

叶珩自此坐卧不安起来,从早到晚摆弄蹀躞上的革袋。

他想去问父亲,西北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几回经过叶府门口,叶以恒皆不在,他后来就淡了心思。叶以恒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要能告诉,早都开口了,既然不开口,那便是有所顾忌,或许事情早已解决,父亲认为晦气之事不必再提,也或许是保护他,认为他知道得越少,往后越少受牵连。

可他想通了这些关节又有什么用?这种时候,糊涂有糊涂的好处,一概不知倒心安,一知半解才难堪。他没日没夜地担心,生怕叫别人瞧出来,干脆在家中闭门歇息,只是这歇息也没个安生,因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常常夜里惊醒,独自一人面对汗湿的衣衫和空落落的大床。

就连高嘉义遣人来递口信,说阴二那个做监察御史的舅舅也已经撤职查办了,都没能让他觉出多少痛快和安定来——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阴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以山崩之势倾倒,只是罚没一部分家产,连充军都没充。

况且,按着高嘉义的说法,喽啰被动了,正说明西北大势已去,既如此,白龙不回来才更叫人疑心。

成日这么惊疑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了让自己暂安心神,叶珩亦去店里要了账簿来看。反正他没心思玩乐,更没法儿沉淀心情做学问,管管店铺里的事,好歹不是虚度光阴。

但有些事终归是骗不得自己。

亲娘祭日,容不得叶珩想不起来,辗转反侧了一夜,他总觉得父亲此次单独祭奠是准备做什么,才单独支开他。

当然,往好里想,也许是因为父亲弃暗投明,害怕有人报复自己。

思来想去,他决定不再受担忧和好奇的煎熬,于是准备领人跟踪叶以恒。

因为怕涉及家国大事,叶珩只敢挑招财进宝两个心腹前往,另外再带一个杜奇衍——这家伙虽看着不中用,实则很有些功夫傍身,要不然也不敢自行捉妖,更何况他自己声称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如今怪事多,带他也教人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