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范有口吃之病,其实不太适合与人打交道。但此次交州军战后叙功,以他设谋于前、孤胆潜伏于后,功绩最大,少不得要从中枢拿个将军的任命回来,故而几名同行的校尉、司马都起哄说,从长安返时就有上下分野,不能肆意妄为了,故而前去路上正该用邓范的符传,让他殷勤伺候。
这时候既有贼寇来袭,雷远声称信得过驿置众人,邓范却不敢松懈,带着几名同僚登上坞壁二楼,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协助。
却见那置啬夫指挥应对,极有章法。他先唤了两名年轻的驿丁,让他们策马从驿置后门走,急往关城驻军处报信。随即自己牵出一匹壮健大马,配齐了弓刀,从正门出去,立马于山坡下方,随即不紧不慢地开弓搭箭,往高处连着射了几箭。
箭矢未必击中目标,却极具羞辱意味。果然山坡间林木急摇,一条条灰褐色的人影飞快涌来。他们大声嘶喊着,举着木棍或者刀斧,身上披着的树皮或兽皮之类发出哗哗的响动。
置啬夫并不急于避让,他瞄了好一会儿,终于对准了目标,再发一箭。箭矢正中一个溃兵的额头,那贼大叫一声,沿着坡地骨碌碌滚向山涧深处去了。
置啬夫哈哈一笑,盘马转向,同时回身再发两箭。溃兵们这时已经迫近,人和人猬集一团,那两箭过去,又射伤一人。
溃兵们不由都发了狠劲,百多人挥舞着武器直冲。
置啬夫催马便走,径直穿过驿置的大门,因为勒不住马,轰隆隆冲进厅堂里。而驿置二楼处等候多时的驿丁们随即起身,张弓搭箭乱射。
驿丁大都是本乡百姓出身,箭术寻常。奈何溃兵们冲得太近了,箭矢自上而下如雨而落,只闻声声弦响,箭箭咬肉,冲在最前头的一批溃兵许多人脑颅、咽喉、胸口中箭,顿时倒地。
后头的溃兵有的还想冲杀,有的开始止步逃亡,近百人彼此冲撞乱走,脚步踏得山道外沿阵阵烟尘弥漫。
这些溃兵们躲在深山里大半年了,其实既没有心气,也无胆略,所求无非苟延残喘。他们过去几次下山劫掠,既不能攻入村寨,也拿戒备严密的驿置没有办法,遭这般箭雨密集乱射一通,差不多就该崩溃了。
却不曾想,这回的溃兵队中,竟有几个身手出众的,持铁盾顶着箭雨一口气逼近驿置,又沿着边缘的木栅攀上二楼。
其中数人翻身上来的位置,正在邓范身边。
邓范手里持着箭矢,却不射击,只向旁边两人嘿嘿一笑。
在他身旁两人,一个乃是叱李宁塔。
叱李宁塔上个月成的亲,娶了罗阿惮宁的长姊阿蛮。阿蛮颇擅烹饪,每日陪着丈夫好吃好喝。叱李宁塔不再光向着烤饼下功夫,肉眼可见地又壮了一些。此时拿着惯用的二十斤厚背大刀挥舞,犹如舞动灯草。
他拿着大刀挥舞两下,跳进二层的两个溃兵一人直接被斩首;另一人勉力横过短矛格挡,结果短矛咔嚓断裂,长刀继续直落,几乎将整个上身劈成了两片。
大片鲜血飞洒了一地,顿时地面打滑。
还有一名溃兵踉踉跄跄地站稳,眼看着邓范持弓弩冷笑,而叱李宁塔体格赛过常人两个,瞬间心中一凛,当即转向第三人杀去。
第三人便是罗阿惮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