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将军以为,就算我不说话,将军就能回交州了?如果会这么快让将军回去,又何必请将军来呢?前些日子那场军议,真的就非将军本人亲至不可?就算有天大的事,便如关将军那般派个僚属参会,不就行了?”
“我听说,将军在交州,举荐了区景、夷廖、钱博等地方豪强为太守,那么,将军你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将军你,会乐见区景等人的势力不断扩张么?古语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敢请将军幸勿怪责,听我这句问话……”
“续之将军在大王眼中,和区景、夷廖等人在续之将军眼中,哪有什么不同呢?”
彭羕站起身,提高嗓音喝道:“续之将军,你这样自成派系的异己势力,真能在汉中王的体制下一直壮大下去么?以续之你为左将军,已经是功业所致,不得不尔,可你现在就已经董督交州,若再立功,汉中王该何以升赏?你又想要什么?你该停一停了!你不停,有的是人,有的是办法让你停步!到那时候,推波助澜之人,又岂止我彭羕呢?”
彭羕的话,说得很直接。
雷远俯首敛眉,一时不答。
这一点,雷远自己也反复揣度过,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个很难解开的死结。
雷远并非那种极有野心并杀伐果断的人。他的所见所闻都使他明白,一个人没有相应的本事而徒具野心,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都死得很惨。何况当他来到此世,三国鼎立的局面就已经大体底定了,与其作什么妄想,不如按部就班地应对眼前局面。
但这个世道有多么残酷无情,他又比同时代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他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安危托付在他人之手。他更不能想象,自己会脱离数年经营所得的势力,而去做一个由内至外、完完整整符合当代人要求的纯臣、忠臣。
对这样的局面,雷远率领部众到达荆州时就有预料;而刘备和诸葛亮,也站在各自的角度给予了足够的默契和信任。然则,如果按照彭羕的说法,这个默契已经被打破了?
果然如此?何以如此?
有些权衡考量,当日参与接应庐江雷氏南迁的诸人心知肚明。可如今,这些考量不经玄德公或孔明本人,而被一个原不相干的外人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不免令人感觉有些古怪。
雷远心念急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