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雷远低沉地叹了口气。
他忽然挥了挥手,对自己的部下们道:“你们都散了吧。”
将士们茫然地互相看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都是质朴而爱憎分明的战士,很容易因为宗主之死而激起义愤,同样又因为诸葛亮的言语而陷入了混沌。他们觉得诸葛亮所说的话慷慨激昂,似乎很能打动人心,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整桩事情并不该这么来解释。
然而……既然小郎君下令,那就不如散了?毕竟他们等待小郎君有所举措,已经等了一夜,愤怒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疲惫开始慢慢影响他们。有些人开始嘟囔着对身边的人说,今天还有一片地没有开垦;还有人告诉自己,确实差不多了,归根到底,那是小郎君的家事。
这正是通常黔首黎民们的常态,他们是易于鼓惑的,也是易于驯服的,是怀抱着真挚感情的,也是擅于欺骗自己的。哪怕庐江雷氏部曲中多有凶悍桀骜之辈,归根到底,都是一样。
“那……小郎君,我们可就回营去了……”有名军官壮着胆子对雷远道。
雷远没有看他,微微点头。
这军官如释重负地离开。
既然有人带头,一转眼的功夫,拥挤在整条街道的数百人,都散去了。只留下郭竟、贺松和丁奉等几名营司马还在原地。
郭竟的神情有些憔悴,这一晚上,他竭力安抚濒临爆发的将士们,没有一刻敢稍许放松,到这时候,他觉得简直站都站不稳了。
而贺松阴沉着脸,看看雷远,又看看诸葛亮。
丁奉满脸懵懂,其实他并不太明白从昨晚到现在发生了什么。当雷远传令散开时,他也想离去,却被贺松强留了下来。
雷远没有理会这几名部属,只低头凝视着脚下。
乐乡县城新夯实的路面上,因为昨夜上百人的往来践踏,导致土层剥落,留下一个小坑。他慢慢地用足尖拢起浮土,把土坑填平。可惜只是看上去平复了,踩上一脚,浮土松松垮垮地塌陷,原地依然是个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