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舔了舔唇,海蓝色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你现在折断一根你的手指,再跟我赌一场,赢了我就送你们俩走,怎么样?”
薄菀定定地看着她。
“你不肯?”塞西莉亚作势要让旁边的人出去将喻夏处理了,但她刚转头,就听见薄菀的声音:“等一下。”
她来的太匆忙,如今实在是少见的狼狈。
身上那件西装外套早就不见踪影。
只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衫,西装裤的裤脚有垂下来的松垮长带子,在来时早被快艇溅起的水浪打湿,现在蝴蝶结松开,还有水滴沿着她的脚踝往下落。
连额间的碎发都是湿的。
塞西莉亚好整以暇地看她,薄菀知道自己现在拖不过去这时间,出声应:“好。”
然而现在不急的成了塞西莉亚:“等等,这样精彩的时刻,我怎么能自己欣赏——去把我们薄美人的小情人带过来。”
薄菀侧了侧头,被打湿的长发将她的半边脸遮住了,她的唇色极淡,不知道是这一整晚的奔波让她太劳累,还是饿了一整天都没时间吃东西的缘故。
其实她不想让喻夏看到自己这么糟糕的样子。
从初见开始,每一次她出现在喻夏的跟前,都是精心又漂亮的,喻夏也常常夸她生得好看,今天……却要破例。
她胡思乱想着,又不敢去看舱门的方向,又惦记着喻夏的安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眼神往门的方向飘了飘,又回来。
循环往复。
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薄菀第一时间将头扭过去,视线定格在她脸上的一线薄红,一晚上无休无眠的眼底,红血丝似乎在刹那蔓延得更深了。
四目相对——
喻夏神情复杂,怔怔地看着她。
而薄菀眼中出现泪光,好像之前塞西莉亚的刀没落在对方的脸上,而是在她这里。
只听她哑着嗓子,声带好像被沙子磨砺过一样,低低地说道:
“对不起……”
“姐姐,对不起。”
都是因为我,才让你遭受这一场无妄之灾,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该带你来蒙城。
她这样郑重地道歉,让喻夏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见到薄菀这样形容狼狈、只身一人出现,她的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揪起来一样,相处以来无数的细节变化都在告诉她——
薄菀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因为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段露水相逢的情缘。
可她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得了这份偏爱,甚至是有些无措,故而本能地应道:“你……不应该来。”
来蒙城是她自己同意的。
去参加季家老爷的寿宴也是她自己同意的。
只不过恰好倒霉,被人利用了而已,喻夏其实一点不介意这种事情,毕竟她从有记忆以来,降临在她身上的无妄之灾实在是太多了,她若是每一次都怨,早就没法心宽地活到现在。
她不怕自己倒霉死。
可是她害怕牵扯到别人。
薄菀眼底的泪光闪烁,正想走过去碰一碰她,却被塞西莉亚中途拦住——
“人你已经见到了,那我们开始吧。”
这话落下,喻夏猝而看去,不知怎么,心脏在胸口怦怦直跳,不安的感觉席卷了她,就像是小时候每一次危险落到她头上的时候一样,本能已经做出提醒。
薄菀定定地站着。
过了几秒钟,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修长白皙的指尖有些微微地泛红,掌心甚至还有水泡,是她开游艇太急又太紧张,加之海上风浪太大,最后就磨成了这样。
“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
塞西莉亚走到她的面前,笑容格外灿烂,眼中写满了期待,等待着看到她被疼痛所攫的模样。
琥珀色的眼睛抬起,对上她的视线。
“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玩什么。”
被她提醒着,塞西莉亚轻轻拍了下手,冲她笑的玩味:“这自然是要留作惊喜,等你达成前提条件,才能告诉你啊。”
“咔。”
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时——
薄菀压折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额头上冒出一层汗,左手垂落的时候,她整条手臂都因这骤然而至的疼痛颤抖,站在不远处的喻夏瞳孔倏然缩小,身上也跟着沁出一层汗来。
“现在能开始了?”薄菀问。
塞西莉亚抬手给她鼓了鼓掌,零星的掌声在这船舱里响起,似乎很是欣赏薄菀这干脆利落的劲儿。
直到有人端上来一个盘子。
里面放着一把老式的左轮。
弹夹是旋转的形式,里面只能放进六枚子弹,平常被人看不上的落后武器,在这种情境里,却是能让人腿软的东西。
俄罗斯□□。
赌的是命。
薄菀盯着那把左轮,忽而露出个笑容来,这笑绽放在她的脸上,妖冶又夺目:“玩这么大,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相信你能让我们活着离开的保证?”
“你说的对——”
塞西莉亚倾身过来,抬手压在她的左肩上,眼睛微微眯起,海蓝色的眼睛分明很澄澈,偏偏这是从黑暗里生出的花,一切的单纯与无辜,都是迷惑世人的假象。
“可是赌-博游戏里,本来就是庄家通吃啊,这不是你我都知道的规矩吗?”
将那把左轮从盘子上取下来,塞西莉亚拨了拨弹夹,听见它旋转的利落声音,对薄菀笑得恣意。
“从现在开始,半小时之内,m国来接我的船就会进入公海的领域。”
“在这半小时里,我们开始游戏,我在这里面放一颗真子弹,咱们俩一人一次,如果那颗真子弹打中我,证明我运气真比你差,这船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拦着你带情人离开。”
“反之,游戏超过半小时,让我父亲的人先抵达,或者是子弹打中你——”
“抱歉了,薄,下半辈子与这片大海作伴的人恐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