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宁悠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在林区随处可见的标语——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可见森林起火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也难怪李暮会如此匆忙。
“会烧到这里来吗?”宁悠担心地问。
“暂时不会。”李暮穿上外套,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话一点也不能让人放心。
暂时不会,说明时间久了,也可能会烧到这里来。宁悠对林子的事不了解,但他至少有基本常识,新疆的天气极为干燥,加上这晚上风又大,灭火只会难上加难。
此时屋外一片漆黑,宁悠已经在白桦林里绝望了一下午,实在不想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潜意识里想让李暮留在他身边,却不知怎么开口,于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伐木工人也必须去救火吗?”
“伐木工人?”李暮系鞋带的动作一顿,“谁告诉你我是伐木工人?”
呃……这是宁悠的猜测。
当他看到李暮只穿背心的模样时,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拿着大斧头的伐木工人。
强壮,有力,一下一下地劈着树干,结实的手臂上流淌着劳动的汗水。
遣散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画面,宁悠道:“我以为你是伐木工人。”
“不是。”李暮站起身来,推开厚重的木门,“我是护林员。”
一瞬间的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淹没了李暮的话语,却吹不散宁悠脸上因惭愧而泛起的红晕。
他好像……没资格嫌弃人家。
第4章 看够了吗
宁悠时常反思他所受的教育,因为他很早就发现他所处的环境,和他所学的教育理念有很大差距。
就比如在公司电梯里不小心踩了员工的脚,一句谦逊的“对不起”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已经连连鞠躬道歉,仿佛不该把自己的脚伸到宁悠的脚下。
思想家们倡导人人平等,而宁悠却见惯了太多的不平等——当然,他是属于享受优待的一方——并且人们还习以为常。
每个人都默认了社会阶级的存在,习惯通过职业和收入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宁悠的父母教育他不要高看自己,但就像大部分的哲学家都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一样,宁悠的确会反思自己,只是他仍然会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优待。
他知道或许李暮会觉得他很没用,但实际上他的职业是半导体研究员,职位是宁氏科技的首席工程师。
放到现代社会里,没有人会对他不客气,然而当他置身于这陌生又原始的环境当中,当他剥去所有的头衔和地位之后,他才真正看清了事情的本质——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人会高看他一等。
也正因如此,当他意识到他正在judge李暮的职业时,一种惭愧便悄然蔓延了他的全身。因为无论李暮是伐木工人还是护林员,都轮不到他去品头论足。
紧张的氛围总是会让人胡思乱想。
森林的火灾和李暮的离去让宁悠陷入了焦虑之中,他不得不挥散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强迫自己专心做好手上的事情——洗碗。
把碗筷垒到一起,放到厨房水槽里,宁悠刚准备打开热水,这时被风吹起的小石子拍打在玻璃窗上,打断了宁悠手上的动作。
他朝着窗外看去,发现外面狂风大作,跟先前他洗澡时完全是两幅景象。
白桦树的树顶被吹得偏向一方,小木屋外的黄牛时不时左右踏步。尽管屋内一切安好,但窗外的情况却扰得宁悠心神不宁。
木栅栏外似乎有影子在动,宁悠贴近窗户看了一阵,猛地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一大步。
——在栅栏外徘徊的竟然是一头身形庞大的棕熊。
宁悠只在非洲旅游时见过不受拘束的野生动物,虽然他早就听说这片林子夜晚不太安全,但他实在没想到会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危险。
棕熊抬起前爪,趴在木栅栏上,宁悠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他回想到李暮离开之前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千万不要出去,只要门口亮着灯,就不会有野兽过来。”
可为什么棕熊还要过来扒拉木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