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一起去五台山,在庙里买了对开过光的玉佛,据说是保平安的。我的那个绳子断了,不知道掉到哪里,他这个却还在。他说要给我,我没要。那时候根本不信这些,心里一直抱怨明明不是什么好玉,上了五台山就敢要出蓝田玉的价。我不戴,他也没戴,慢慢地,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一直压在他枕头下面。
我把玉抓在手里,佛背后裂了条纹,不知道是跌了还是碰了。整理整理绳子,戴到自己脖子上,绳子太长,一直垂到胸口,冰凉的,让我微微战栗。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我包围。
这个怀抱这么紧,两只手从后面环住我的身体,好像要把我整个人融进他的身体里。我挣脱了两下,他却抱得更紧,贴在我耳边的牙齿微微打颤,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呼之欲出,却强行压制着。他的怀抱明明这么暖,可人却在不停发抖,后背微微弓着,像是要把我罩起来。
我轻轻仰头,额角蹭着他的颧骨。程远风偏过头,很难看地笑了一下,说:“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
“你还走么?”他的眼圈红红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想点头,可是被他环着,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小韵,”他深吸一口气,“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什么?”我努力保持平静。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边,都化作一个微笑:“你想……你想知道的事……”
我点头:“嗯。”
他立刻高兴地笑起来,让我坐在床上,双拳紧紧攥起来,近乎欣喜若狂。我仰着头,看他把我的包踢到一边,回过头,脸上一直挂着许久未曾出现的笑意,坐到我身边,扳着我的肩说:“小韵,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在这里等我,我用不了很久就会回来,你不要走,我都跟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我对他微笑:“好。”
他又抱住我,双臂环着我瘦得不成样子的腰,鼻腔里有一点点抽动的声音。我的脖子里好像进了水滴,滚烫的,稍纵即逝。我回抱他,像拍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
拥抱了不知多久,他站起身,整整衣服,走到门边。拐进玄关的一刹那,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辈子,我都会记得他这个眼神。
“我不走。”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你快点回来。”
然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僵硬地坐了多久,浑身都是冰凉的,脑子里明明闪过很多东西,却一个也记不住。我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清清嗓子,接通。
“秦韵。”
对方清晰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你好,伯母。”我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此姿势可进攻可防御,不知能否抵挡程女士一根小指。
程远风的妈是厉害人物,不管喜不喜欢,见了你,先露三分笑。如今她也是笑着,问我:“小风在你身边?”
我往门口看了一眼,说:“没有,刚走。”
“那你知不知道他去见谁?”程女士声音里的笑意深了三分。
我却更加汗毛倒竖,诚实道:“不知道。”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都没跟你说?”程女士不愧商界强人,翻脸如翻书,一句话间,和煦春风变成朔风凛冽,“我也是昨天上午才知道,一直以来,蚕食我公司的竞争对手,竟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无意冒犯程女士,可她没头没脑这么一句话,我是真没听懂。
程女士语气平静——我以为她会火冒三丈:“你那个时候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出手帮你们么?现在你有答案了?”
“我以为是伟大的母爱。”我说。
程女士冷哼一声:“我的儿子,再怎么跟我闹,都还是我的儿子。他要出去闯也好,回来也好,我的东西早给他晚给他,都一样。不过当初我帮他,的确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