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晔低着头,快把碗里的一块豆皮戳成筛子。
他的异样情绪似乎无人在意,毕竟除了他,其他几个人吃喝玩乐都在重庆,见面的机会只多不少,还和小时候一样熟悉。而大家聊起最近的趣事,比如虞洲保研、林蝉高考、蒋子轶的店铺,景晔缺乏了解,插不上话。
在这时,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原来自己脱离了曾经熟稔的圈子。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交友圈,而景晔,在童年时代就和几个朋友捆绑,一起长大,直到北漂前都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离开太久,鲜少聚会,时间居然也能在他和他们中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壁。
一向乐天派的景晔突然有些惆怅,好像有曾经珍惜的东西正在远离他。而现在,他用以交换到的,却并不能令他快乐。
这是成长吗?或者只是“离开”呢?
耳边蒋子轶和虞洲正在争论最近的一个热点新闻,蒋大头嗓门高,虞洲轻言细语却很能阴阳怪气,两个人一时半会儿势均力敌,逗得窦霜直笑。
相比之下,景晔所在的角落安静得不正常。
林蝉说话少,他好像饿坏了,自顾自地烫菜、吃菜。九宫格火锅,林蝉只专注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小格,夹着鹅肠上上下下几次,偏过头。
两人对上视线,景晔本能地想躲——他没有故意偷看林蝉,只是目光总情不自禁被林蝉吃东西时咀嚼的声响,仓鼠一样鼓鼓的脸,还有不小心呛了辣椒后通红的鼻尖吸引。
可能他太想确定林蝉是不是还喜欢自己了。
人对于已知的、表达过好感的对象总是会有奇怪的兴趣。
视线短暂交缠片刻,景晔干咳两声,拿起啤酒杯子抿了一口。视野的角落,一朵柔软阴影闪了闪,他放了杯子后,见碗里多了根鹅肠。
景晔艰难地打开今晚第一句话题:“……干什么?”
“你看我,不是想要这个吗?”林蝉理所当然地说,筷子隔空一点,“最后一根。”
鹅肠的碗碟空空如也,只剩几块半融化的冰。
景晔:“……”
他应该说谢谢,或者给林蝉夹回去笑着解释“我没有想要”,比较像一个哥哥和成年人该有的风度。可景晔进退维谷,相比之下,林蝉比他更从容。
林蝉没计较一根鹅肠,夹了块毛肚,继续心不在焉地涮烫起来。
“小林是从黄桷坪那边过来的吗?打车?”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林蝉匆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了,点点头:“嗯,早上打车,结束了晚上就坐公交回来。”
“公交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吧?”蒋子轶感慨着,“每天都要跑那么远去学画画,你这个学生当得比我们当时辛苦多了。”
林蝉答:“也不是每天,还去学校上课考试的。”
“跟得上吗?”
“还行。”林蝉想了想露出苦恼的表情,“不过有的科目落了课就有点难补。”
窦霜听了连忙说:“让虞洲给你补,反正他们学校在你对面嘛,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去刷他的卡——对了,那扇小门还开着吗?”
莫名被提及的虞洲茫然问:“什么小门?”
“早封了。”景晔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跟虞洲解释,“高中那几年学校外面修路,开了道小门,刚好正对着你们大学。不过路修好了,小门也就没了呗,现在要去,就必须绕一大圈了……我都知道,你居然没听说过?”
虞洲无奈:“我又不是一中的。”
窦霜:“但你经常来一中附近混饭吃吧?”
他们几个的高中都在沙南街,互相离得近,提起附近哪家小店、哪个路口也能彼此心领神会,这默契闹得万年学渣蒋子轶头疼:“别聊学习了,我听得太阳穴都在跳……小林,虞洲,那什么,你们私下再联系。”
“行,你微信找我。”虞洲说,戳了戳蒋子轶,“再讲学习某人要跳火锅了。”
蒋子轶配合地做出痛苦万状的模样,林蝉看了忍俊不禁,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那先不提了,谢谢大家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