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没什么亲戚,最后的告别仪式也非常从简。
老萧和陆沅也来了,告别仪式就在殡仪馆很小的一个厅里举办的,我看着躺在那里的奶奶,脑子里全是那个温和慈祥的老太太。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只有当你真的体会到的时候,才能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残忍。
我们跟着陈九坐着租的小客车回家,陈九走在最前面抱着骨灰盒,这是我看过的所有陈九的背影里,最无助最痛苦的一次。
那天陈九抱着骨灰盒在奶奶的房间里坐了一个晚上,我们隔着一道门,他在门里,我在门外,我知道他需要空间好好的独处,所以没有去打扰他。
客厅的水泥地冰冷彻骨,寒气仿佛不是从脚底而是从心底缓缓升起,南方的冬天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寒冷。
可我在门外自始至终没有听到陈九的哭声,不管是隐忍着的还是爆发着的……
第四十五章
快天亮的时候我去厨房烧水,听到房间传来‘砰’的一声,我闻声跑进房间,陈九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只手紧握成拳砸在地上,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
他这一拳力道很大,指关节破了皮正在往外不停地渗血,桌子上的闹钟也被震掉了下来。
屋子里很冷,只是缺了一个取暖器就冻成了这样,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心里的感受,奶奶的死,我和老萧还有陆沅都很难过,可我们都知道我们的难过比不上陈九的百分之一。
老萧昨晚给我发短信,说有任何需要随时找他,可我们都清楚,旁人什么都做不了,陈九心里的那道坎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办法帮他跨过去。
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又去另一个房间找药箱,我记得老萧第一次被黄毛砸破头就是陈九拿纱布包扎的。
等我把药箱找出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哗哗’的水声,我透过窗玻璃看到陈九在用冷水洗脸,把手上的血也一并冲干净。
我摸不透他的态度,只是提着药箱走出来,“陈九,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脸上都是水,闭着眼摇头,开口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回江州吧。”
也对,本身学校还没放假,况且一直留在这里只能是睹物思人,加剧痛苦。
换个环境挺好,至少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如果当时我要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回江州,我那天就应该拼命拦下来的。
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下,我看见陈九很小心翼翼地叠好那封信塞进了书包,应该是奶奶写给他的,吴婶说奶奶的身体是今年开始恶化的,所以应该是早早的就写下了这封信,可能给孙子交代一些琐事,所以陈九才会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感到崩溃。
尽管他已经极力克制了,其实人在伤心的时候,哭是非常有助于缓解情绪的,我很想和陈九说你不用坚强,你可以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奶奶的离开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类,你没有错。
可我只是陪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我们打了辆出租车回江州,也没有精力再去汽车站排队买票了,昨天白天加一个晚上,我们都身心俱疲。
车到了楼下以后我就跟在陈九身后上楼,我跟着他的脚步往楼上走,步伐一致,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但事情好像开始往一个有些诡异的方向走,陈九回屋收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去浴室洗澡了,到底是哪个点突然就让他想通了,我赶紧在手机上点了些外卖,一会等他洗完澡出来正好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睡觉,好好休息会儿。
昨天一天在医院办理手续,找殡葬服务,联系租车还有火化事宜,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陈九就要作为成年人去妥当的处理好奶奶的后事,一个晚上没睡觉,再这么下去真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外卖到的时候陈九正好从浴室里出来,他身上还沾着点水气。
“吃点东西再睡吧。”
我说。
但这次我显然领会错了他的意思,陈九换了套出门要穿的衣服,看这样子…居然是要出门吗?
“不了,我出门。”
“你要去哪里?”我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