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当塞尔维亚人行不行?”
林奈乐了,他喜欢机灵的孩子:“这么想学狙击?”
“我能学好,我的枪法是我们班第一的!”
“嗯哼,枪法只是最小、最小的那一部分。狙击是一门综合课,数学、地理、物理、化学、外语、历史……缺一不可。很多人对狙击有误解,觉得枪法好是关键,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见过的射得准的神枪手很多,不是每一个都能当狙击手。射得准只是最基础的门槛,迈过了这个门槛才算进门,进了门才刚开始。”
“这么……难吗?”
“难,才有意思。”
“那你看我能学吗?” “看在你有塞尔维亚血统的份上,我可以教教你,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瓦尔特也有自己的底线:“要我做出背叛职业道德的事情可是不行的。”
林奈失笑:“不,只是很简单一件事。”他顿了顿:“我想见见罗曼。”
罗曼死了。即使有运气不好的缘故,但林奈认为他对战友的死是要负责任的。那枚打中罗曼腹部的子弹本应该是冲着他来的,只是当时他站得稍微偏了点。结果,他活了下来,轻轻松松躺在床上吃着肉,而出生入死的兄弟永远地离开了。
林奈是自责的:“我没能让他活下来,至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道个歉。”
瓦尔特也是军人,他理解林奈的情绪:“这件事,我要请示过上校,他现在全权负责你的事情。如果他同意,你就能见到。”
林奈做好了准备雷托会百般刁难,没想到雷托欣然答应了。
第二天三名士兵绑着林奈去见战友——可能是看到了卡莱尔的尸体,他们如临大敌,不敢稍微轻视这位塞军王牌。瓦尔特推来一架轮椅,将林奈的四肢用皮带绑在轮椅上,当他拿出黑色眼罩的时候,林奈甚至翻了个白眼。但小士兵也只是奉命行事,他很委屈。
接下来林奈只能靠听觉和方向感,他们从房间出去后,先下楼然后右拐走了大约五十米,再下楼,左拐走二十米,又上楼,继续走。一段路走得像绕迷宫,林奈猜测这里应该不是普通的民房或者公寓楼,反而更像大型综合办公楼。
最终他被带到一间医疗室。 有人躺在中央的病床上,干净洁白的床单从头盖到脚。
林奈做了个艰难的深呼吸,瓦尔特把他推到床边,给他的右手解绑,让他亲手揭开床单,露出罗曼的脸。
那的确是罗曼·马科茨维基,林奈不会认错,这是和他合作了六年的战友,他们已经比亲兄弟还要亲密,最难堪和最风光的日子都一起度过。即使林奈被贬流放边境那半年,他们分开了,但林奈知道,只要他回一封信,或者打一个电话,他的好兄弟随时随地会为他拼命。
最风光的时候,反而是最疲倦的时候。那是在克罗地亚打到快结束了,在外人面前林奈是战绩卓著的狙击手、整个人民军队里最受重视的特种兵,但只有罗曼明白他的感受,明白什么叫无力回天。两公里还是两公里半有什么区别?克罗地亚最终还是独立了,斯洛文尼亚紧跟其后,他就是能打到三公里、四英里,战局也不会扭转。失败就要继续打,继续打还是失败,恶性循环,没完没了。仗越打越大,“大塞尔维亚”越来越小。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实现“大塞尔维亚”?如果到头来结局注定是失败,那是不是说明命中注定他们实现不了“大塞尔维亚”?真的值得吗,为了“大塞尔维亚”,失去他的罗曼,失去他唯一的密友和家人?
至少不能让罗曼白白牺牲。
林奈弯腰亲吻战友的额头,转身对瓦尔特说:“我要见索洛纳扎罗夫。”
雷托就在门口等着他:“想说什么?”
林奈开门见山:“我可以做你的枪,但我要知道贝尔拉莫维奇手下的那只‘害虫’是谁。”
这是他答应过罗曼的,是罗曼生前最后的愿望。他要兑现承诺。
雷托礼貌地拒绝:“对不起,林奈,我不和你谈条件。”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
“如果这是为了你的战友,我很抱歉,林奈。他是你的战友,不是我的。他的生死我一点都不关心。我也没有义务满足你对他的哀悼。至于我想要什么,我会以我的方式去实现。”
林奈抱臂冷笑:“你就不怕我用你来祭奠他的牺牲?”
雷托知道他这一刻的情绪不稳定:“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愤怒让你失去理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甚至不确定贝尔拉莫维奇手下到底有没有害虫。”
“我不确定,但你确定。”
“我说过,那不是我安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