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上臣在一楼的小阳台抽烟,这天气适合抽,味儿散得快。
周时轲走过去直接从他口袋里把烟和打火机摸了出来,捺燃了一支。
“等会你哥看见了又得骂你。”杨上臣笑道。
“你那纹身不也挨揍了?”周时轲回嘴飞快,“我纹身我哥还对我亲亲抱抱呢。”
“那是因为他心疼你在江城吃苦了,”杨上臣说道,“你现在去纹只鸟试试,你看你挨不挨揍。”
周时轲没说话,低头只管抽烟。
杨上臣觉出来不对劲了。
他推了周时轲一下,“怎么了,拿了奖还心情不好?”
“有点。”周时轲老实承认,“不过不是因为拿了奖。”
杨上臣脸上的漫不经心逐渐收了起来。
“傅斯冕?”
周时轲没说话,烟雾缭绕的,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冷漠,冷得杨上臣都心里一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觉得三儿变了,那股子冷劲儿,是好多三四十岁人身上都没有的。
“你别搭理他就行了,”杨上臣低头想了想,“他爱咋地咋地,犯不着和他每天过招,浪费精力。”
“不过这种前任我倒是头一回见,咋咬死了不放手呢?”杨上臣又觉得好笑,傅家的家主,对自己发小跟着了魔似的,听起来都觉得玄幻。
说出去他妈都不信,毕竟傅斯冕是个别人家的孩子,周时轲是别人家的混世魔王,这俩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
周时轲很快抽完了一支烟,他把烟蒂摁灭在周时旬的花盆里,淡淡道:“顺其自然吧。”跟谁不是过,怎么过都是这么几十年。
要开饭了,他拍拍杨上臣的肩膀,杨上臣也把烟在周时旬的花盆里摁灭,两个人一齐转身,对上周时旬黑幽幽的视线。
“你们怎么不在对方的嘴里摁烟头呢?”周时旬一人扇了一下。
周时轲和杨上臣对视一眼,跑了。
到了凌晨两点,周家餐厅里都还热闹着。
周时轲靠在椅子里,一只脚踩在餐桌底下的脚踏上,喝得眼神都涣散开了。
他们在说小时候的事情。
家里长辈都认识,都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只不过周时轲和周时旬还有杨萧不是一个年龄段,那时候杨萧是大孩子的孩子王,都不是不屑于和小屁孩一起玩的。
如果玩什么真人枪战游戏,扮演英雄的都是杨萧他们那一群,扮演土匪的就是周时轲这一帮,周时轲一般都是土匪头子。
周时旬靠在杨萧的肩膀上,“等他们都结婚了就热闹了。”
杨萧抽着烟,斜睨着对面几个猴子,“哪那么容易?”
“杨二不结婚,就是耗着为了让我爸妈把我认回去,他不务正业也是为了这,周三别说了,他看得上谁?再就是方卡,这玩意儿迟早得玩脱。”杨萧眯着狭长的眸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说真的,我觉得傅斯冕挺不错的,”杨萧说完后挨了周时旬一爪子,他把对方的手握在手里捏玩,“他们有感情基础,家世也相当,傅斯冕是对周三愧疚的,以后相处起来,周三是占上风的,不管发生事情,都可以翻旧账让他低头。”
周时旬想了想,“缺德还是你比较厉害。”
“做生意嘛,反正我看周三也找不到喜欢的,那还不如找一个有用的。”杨萧话糙理不糙。
他和周时旬完全是意外,虽然同性婚姻合法,但国内不接受同性恋的一抓一大把,特别是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长辈就指着他们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所以当时杨萧卷着铺盖到周家上门,才会被杨家踹出了族谱,他们一是觉得杨萧丢脸,二是觉得他没用处了。
周时轲这样的人,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做不到像那些联姻的各玩各的,从他从小的感情经历就能看得出来,同龄的到了他这个年纪,玩过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周时旬剥着手指甲,“新做的,好不好看?”
“好看。”
“哪儿好看?”
“……”
周时旬扬手就又给了他一爪子。
外面的雨停了,周时轲闻着自己身上的烟味,再看看趴在脚边一脸生无可恋的阿周,他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我带阿周出去走走。”
方卡也跟着站起来,被杨上臣一把拽了下来,“三儿去吃屎你都要跟着?”
周时轲在穿外套,听见杨上臣的话,他笑骂道:“吃你。“
都是凌晨了,这里的租户住得零散,就没有给阿周栓狗绳,阿周也听话,亦步亦趋跟在周时轲旁边,周时轲走得慢,它也走得慢。
周时轲小时候总在这条路上跑。
他们这些人家里,并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规矩,又不是书香世家,加上在家里又是小的,没那么大的责任,放了学就在这条路上你追我赶。
他在门口的花坛边上一屁股坐下来,家里太吵了,他想静静。
周时轲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阿周坐在它脚边,看见他拿烟,伸出爪子扒拉他。
“你坐地上,毛都湿了,回去等着我揍你。”周时轲垂眼看着它,阿周呜了一声,还是坐着,地上凉快,屁股也凉快。
他喝多了酒,脑子不太清楚,点烟都点了半天才点燃,烟草一入口,更加晕头转向了。
傅斯冕刚刚从公司回来。
年度盘点结束,他还要回公司处理工作,处理完就是这个时间点了,这里的路灯四处伫立,将四周照得恍若白昼,只那几个角落偏暗。
周时轲就在其中一个角落上,他穿白色的羽绒服,后背的字母还反光,所以傅斯冕看见了他。
他的车在小区门口停了很久,本来他没打算去打扰周时轲的,他怕对方又闹起来,直到看见周时轲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在那儿没完没了。
他才下车朝对方走过去。
等周时轲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傅斯冕已经走到跟前来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烟就被拿走了。
傅斯冕眼神温和,“阿轲,太晚了,早点回家。”
他没说那些惹人生气的屁话,他自己也知道那些话说出来就会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周时轲眯起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他认出来人了,有些无力地垂下头,“你怎么来了?”顺便从傅斯冕手里把烟抢了回来。
他身上酒气很重,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
傅斯冕的外套是手工羊绒大衣,限量还限购,他没嫌花坛上有水,在周时轲旁边坐了下来。
“你今天拿奖了,恭喜。”傅斯冕轻声说道,手指有些局促地抓着膝盖那块的裤子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