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电话线另一端的小男生,无措的语气似乎急切想要证明自己并非说谎,我选择了相信,于是耐着性子对他讲道:“你的父亲被家暴,他作为成年人,应该自行维权,你还是小孩子,先不说在法律上你不是完全行为能力人,聘请律师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也不是作为小孩子的你可以负担的。”

“如果是律师费,我有事先在网上查询过,我的零花钱完全足够支付。”他认真地反驳我的说辞,尔后又委委屈屈地轻声道:“我知道我还是小孩子,但我还是想为爹地做点什么……”

行吧,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再推拒就显得冷血无情了——在此我要声明,我可不打算坑蒙一个小孩子的零花钱,尽管听起来他的零花钱比我的收入多得太多。

“你是亲眼看见了,你的爸爸殴打你的爹地吗?”既然他不再故意掩饰称呼,我也随了他的说法,方便交流沟通。

“我当时在床下,没有看见,不过,我听见了……我很确定,爹地一定是被爸爸打了,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一提起那件事,他就仿佛饿狼嘴边的兔子,一字一句都显露着惶恐不安。

“什么样的声音?”我详细询问。

“爹地他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好疼,不要了,不行了’。”他试图用惟妙惟肖的模仿来增加真实感,纵使这些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真是十足怪异。

“这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估摸着他应该差不多到了接受性教育的年纪,犹豫是否要直截了当地点破。

“没有误会!”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我的说法,“我听得很清楚,有拍打的响声,就像这样,我用手掌拍大腿……”他说着话,同时传来“啪——啪——”的声响,不等我开口,又继续补充:“爸爸的力气很大,爹地一定很疼才会忍不住哭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爹地哭,爸爸却不心软,还问爹地‘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敢不敢’……爹地只好哭着认错,回答‘不敢了,我错了,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什么的……”

我留意到每一次巴掌声的间隔是明显慢于性爱时的皮肉碰撞的,聪明的小男生必然是极力还原了细节,这令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过于草率,可是对话听上去又非常暧昧。

“之后还有什么吗?”我只好深究下去。

小男生突然沉默了,好半晌才愧疚道:“之后我趴床底睡着了……等我再醒来,已经换好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第二天爹地和爸爸一切如常,还带我去郊外自助烧烤,就是爹地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他肯定是被爸爸打伤了。”说到最后,他又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

“你别哭、别哭。”我笨拙地安慰,“这样吧,你再收集一些证据来证明你爸爸存在家暴行为,然后联络我,好吗?”

“嗯,好。”他立即答应。

“那我做一个记录,你叫什么名字?”我把话筒夹在颈侧,伸手翻找自己的记事本。

“连喜……啊不……不是……”他不假思索地说出真名后,瞬间慌了神,尝试补救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