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是奶奶吗?”赵小宝有些不安地靠着妈妈,“奶奶为什么要躺在冰窖里,好冷。”
杨久捂住女儿的嘴,看着不远处跪在冰床边的男人,他没有悲伤地哭泣、没有痛苦的哀嚎,来了后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跪着,脊背挺直、脑袋低垂,就那么跪着,却让人觉得那么悲伤,悲伤化为了实质,塞满了整个冰室。盼望许久的重逢成了阴阳相隔,隐忍多年的分离变成了生与死的距离……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赵禛,感觉任何言语都变得寡淡无味。
容太妃真的是个温柔的人,苍白的唇失去了血色,却弯着一抹笑容,似满足和无畏。
不愿意永远成为儿子的掣肘,她选择了长眠……
鸩酒喝下去的时候,她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了。
杨久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与赵禛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她身量高挑,气质格外的清冷,是赵禛的胞妹和静公主。赵禛仓促就藩离开京城时,和静公主不过五六岁的小小女娃,一转眼长成了美丽清绝的女人,她一身素衣,不是戴孝的衣裳,是出家的道袍。
和静公主淡淡地说:“娘去后,我对皇帝来说可有可无,他便没有带我出宫南渡。娘最想见的便是兄长,是故我将她安置在了冰室,你们既然见了,就让她与阿父合棺吧,阿父走时就是如此吩咐的,有圣旨。”
“公主……”杨久忍不住喊,她觉得和静公主淡得就和一张纸一样,快要融入到整个冰室里。
和静公主说,“我已出家,直接唤我和静便可。自你们成亲后,阿娘就放下了心头重担,我反而成了她的牵挂,她饮下鸩酒时一直看着我,我知道她想什么,想我能够找个好人家托付终生。我现在没有出嫁,却也出家,也算是了了阿娘的心事。”
她轻轻浅浅地弯了弯嘴角,“我自小在深宫中长大,虽为公主,却无半点尊荣,更似囚徒,是皇帝用来要挟兄长的筹码,不知道多少场合他对阿娘言语不敬,我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惊惶不安、胆小如鼠,囚犯都比我自由。皇帝离宫并未让我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出家后才算是找到了平静,嫂嫂不用劝我,我已经想清楚。”
杨久闭上了嘴,她口舌笨拙,安慰人从来不知道从何说起。
和静公主最后看了眼冰床上的容太妃,眼中最后一点留恋在慢慢消失,杨久忽然明白她不是赌气出家,而是真的看透了红尘,困居在皇宫之中早早地让她看透了世事,也许出家真的让她找到了心灵的平静。杨久松开女儿,上前抱住转身要走的和静,轻声说:“出家不是无家,我和你哥哥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允许我们经常来看看你吗?出家不仅仅是青灯古佛,也有家人常伴,在家出家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