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头成文言文大家,安澜十分无奈,为了保住面子,以后不在年年面前露馅儿,他决定偷偷看点文言文。
可他找不到相关的书籍,三奶奶是在娘家做姑娘时上的私塾,距今已近五十年,结婚时也没有陪嫁书籍之类的东西。
他也没有听说柿林有其他古文修养比较高的人,即便有,他也不能去借,现在,很多东西都被赋予了政治属性,书是其中只容易被拿来做文章的一类,万一别人借书给他被发现,东西被毁是小事,还可能害得人家破人亡。
买也不可能,新华书店除了红.宝书,只有样板戏剧本和近几年没有被打倒的一些小说,古代典籍根本没有。
安澜想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跟王立仁开口,请他帮忙借高中课本,所有科目的都要。
王立仁效率很高,星期六晚上答应他,星期一下午下班就把书给送来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地理齐全不说,前四个科目居然还有教参书,只是……,安澜问:“没有高三的吗?”
王立仁摇头:“外地啥样我不知,复课闹革.命后,青阳的初中跟高中就都改成了两年。”
安澜迷惘:“怎么会这样?”
王立仁摇头苦笑:“其实,就算改得更差点,或者干脆取消中学,对俺这儿的人也没啥影响,也不会有人在意。”
安澜说:“怎么可能没影响呢,少学好多知识。”
王立仁说:“学再多再好,有啥用?
大学不叫农民考了,只要是农村户口,就只能搁农村种一辈子地,上学学的再好,最后也是烂到肚子里,一毕业就是农民,到哪儿都叫人看不起,辛辛苦苦种一年地,自个儿够不够吃,都得先给最好的拿去交公粮,紧着城里人吃。
左是注定了要当一辈子农民,你说孩儿,农村人上学干啥?”
安澜看着王立仁,哑口无言。
王立仁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你跟俺不一样孩儿,你是城里人,也许你跟您姐一辈子都回不到您以前的日子了,可只要没人一直揪住您家里人不放,以后您回到城里,慢慢总会好起来,您就算搁街道小厂当个糊纸箱的,也比俺这儿的孩儿们有盼头。”
安澜站在那里,王立仁离开好几分钟了,他还无法从他那一段话发散出的想象里挣脱出来。
“安澜哥。”年年掀开棉帘子,欢欢喜喜地跑到安澜跟前,把一个玉米面饼子举到他脸前,“菜盒儿,你尝尝,可好吃。”
“菜盒?什么菜盒?”安澜省过神,一脸好奇地问。
“萝卜丝菜盒儿。”年年眼睛亮晶晶地,献宝一样看着安澜,“我不是不好吃炒萝卜丝么,俺妈夜儿黄昏给一匹布织完了,新那个啥还没弄上去,今儿有空,她蒸馍的时候就留了一点面,炒菜的时候又留了一点萝卜丝,给萝卜丝单独拌了拌,蒸好馍,单独给我做了几个菜盒儿。
我还想着不会好吃咧,谁知一尝,可好吃。
我叫俺姐俺哥一人吃一个,他们都不吃,我说了半天他们才分着吃了俩,还剩俩,我说老想叫你吃,俺妈就叫我给你拿一个。”
“谢谢!”安澜说着,就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仔细品味,“嗯,是,确实好吃,田阿姨真有本事,白萝卜丝都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嘿嘿。”年年高兴的不得了,“我就说吧,你肯定待见吃,俺姐还不信咧。”
安澜坐回桌边,兴致勃勃地吃菜盒子,吃到一大半,他说:“年年,我奶奶晚上做的鸡蛋甜汤,炒的白菜粉条,我特别喜欢吃粉条,吃的有点撑,剩这半个你吃吧。”
“我也吃得可饱呀,我吃了俩菜盒儿,不信你看。”年年掀开棉袄,露出他自认为圆鼓鼓的小肚子,拍了拍,“你看,镇圆,可饱可饱。”
安澜点头:“那,我就吃完了哦。”
年年美滋滋地点头,看着安澜把一个菜盒子全部吃掉,然后,他看到了那一摞书:“这是啥书?咋镇多咧?”
安澜说:“高中课本,我没事干,想自己看着学。”
年年挤到安澜身边:“高中课本呀,我还没见过咧,叫我看看,肯定可难可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