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胜仙醒来时身在一个浅滩,白云天就趴在不远处,齐胜仙忙过去把他翻到正面,试了呼吸,人还有气,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坐到白云天身边,放眼望去,发现这是一个溶洞,中间有一片水,毕竟是活水,不好说是湖,但这么大的封闭水系,他也找不到其他词来描述。洞内空间奇大,穹顶很高,钟**错,不见有通往外界的路,也许只有被水带着才能进来。
齐胜仙明白了,他们被暗河带进了一个死胡同,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出去,就连外边的人找不找得到路子进来都是个问号。他正想办法,心烦意乱之时,白云天咳了两声,也醒了过来。
齐胜仙忙去扶他:“少爷,没事儿吧?”
白云天倒不慌,抚抚他手臂说:“没事儿,没事儿——大伙儿人呢?”
齐胜仙说:“我下水救你的时候,被暗流卷到这个溶洞里来了,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话白云天一时没消化得过来,他没有接触过这么突然的事儿,在他看来世界上所有事件都该和读书一样有逻辑有线索,没想到第一次跟队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他望向齐胜仙,试探着问:“那我们回去呗?”
齐胜仙头发贴在脸上,浑身湿透,他半蹲在地上,手背扣地,身体向前,是个将要有动作的姿态,但表情却有些无奈。他说:“不是,少爷,这怎么出去啊,咱们再下一次水,未必能找到之前带我们进来的那条暗流,要是不小心进了其他死胡同,这就离正道越来越远了,困死在里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这话,白云天搓了把脸,身上凉,心里更凉。他起身蹲着,跟齐胜仙一起望着水面,两人一筹莫展。蹲了一会儿,白云天嫌脖子上领结打湿了缠人,一把扯了下来,在手上绕成几圈。他算是看明白了,早知道出来当伙计千难万险,他还打扮得这么光鲜给谁看。
这时齐胜仙开始翻包,翻了半天拿出一副潜水镜,他一边戴一边对白云天说:“少爷,这么傻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外边那些人我知道,脑子没几个好使的,说不定过几个小时就直接给我俩办水葬仪式了,我还是下去找找路吧。”
白云天问:“那我呢?我在这儿等着你?”
齐胜仙说:“包里有绳子,我栓在腰上,要是找着原路了,我就把绳子系在船上,你觉得绳子挂在实物上了,就顺着绳子游出来。”
到底是白家依仗的伙计,齐胜仙这时候气势果然不同,白云天点点头:“成,那你先去,遇到什么情况不要逞强,直接回来。”
齐胜仙答:“哎。”说着他就从包中拿出一挂钢丝绳,一边往腰上栓一边心里暗骂,怪不得刚才脱离不了暗流,哪个玩意收拾的装备,这么重一包东西,谁他妈游得上去。但他面上不表,知道伙计在东家面前不该骂骂咧咧,他只是栓好了绳子,把另一头交给白云天,这时候他没觉得那点关系会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会儿他们就是东家和伙计,东家该仁,伙计得义,该是什么角色,就得是什么角色,这样方能走得长久。
齐胜仙迈步下去,涉水几米,顿觉此处无人气,水深无波,不见水底,一种异样突然升起,他觉得这水里可能有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也说不好。没有实体的危险便不是危险,唯物主义者齐胜仙这么想,于是他并不停下。又走了几米,水深已至胸口,他深吸一口气,双膝一跪,屏息潜入水中。
白云天远远望去,只见齐胜仙毫不慌乱,慢慢潜入水中。这儿水深,流向不明,也不见一点活物,让人摸不着底。所谓静水流深,白云天懂这个道理,却仍忍不住心里打鼓,只能原地等人回来。过了一阵,白云天没等到人,手里钢绳却疯狂抖动,他一想就觉得是齐胜仙遇到乱流,无法脱身,登时什么也不顾了,裸手一把捉住绳子,死命往回拖。
第14章
齐胜仙往下潜了几米,感觉到越往深处,水流越加混乱,方向不一,颜色不同,温度也不一样,这说明溶洞中水系十分复杂。他这次下水戴了潜水镜,能看清水下情况,只见水中基本没有鱼虾藻类,更深处过于黑暗,人眼根本无法看到水底,因此他也没见到什么水生植物。
齐胜仙眯着双眼,在水中伸展四肢,一心顾着感受水流,希望能找到一股力量大到能带走两个成年人的,那或许就是将他们带来的暗流。他等一会儿,并无结果,于是试着四肢在水中轻轻拨动,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冰凉坚硬之物从他背心滑了过去。齐胜仙吓得一滞,浮在虚空,半晌没有动作,过了一会,那玩意又从他脚下游过,速度之快,他竟然看不清,只觉得是一个巨大生物,体披坚甲,行动极快。
齐胜仙一向在北方混饭吃,对南方不熟悉,不知道广西能有什么大型水生动物,他担心这生物食肉,会对人有生命威胁,于是双腿迅速踏水,试图上浮到水面去。不料他才往上移动一两米,那巨物突然猛地从下方游来,嘴一裂开,里边长牙叠生,尖利如刀。齐胜仙一看,好家伙,这给咬上一口,这还不把整个人给从中分开了。他慌归慌,防卫心倒不乱,迅速一挺腰身,向上举起双腿,避过了巨物攻击。那水怪贴着他腿游了过去,齐胜仙没有武器傍身,不敢恋战,在水中几个翻滚,换成了蛙泳姿态。他正欲逃离之时,那巨物又紧逼上来,想要把他拦腰咬断,幸而这时白云天发现异样,迅速将绳往回收,一下将齐胜仙往前拖去几米,这才和水怪拉开了距离。
齐胜仙心里大赞,借着白云天的拖力破水向前,同时猛往上游,浮上水面那一刹那,他冲浅滩上大叫:“水里有东西——拿包——”
白云天一听他叫,又听见“水里有东西”,突然想到自己落水前见到的生物,也不知道是蟒蛇还是什么,心想齐胜仙这是跟未知生物狭路相逢了。他大骂一声,连忙七手八脚去打开背包,里面没有任何刀枪能用来防身,只有一杆改装射鱼枪,本来是伙计们想用来打野食吃的。白云天心想也只有这个了,于是抓起鱼枪安好射矛,他一手操着鱼枪,一手绕着钢绳,往岸上拼命回收。
白云天在岸上拉,齐胜仙在水里游,但怎么也比不过巨物这个土著,巨物很快赶上,在齐胜仙身后又是一口,这次利齿贴着齐胜仙肩胛骨剐过去,登时血喷入水。在白云天看来,齐胜仙一会沉下一会浮起,呛咳着听不清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他不敢多想,直接将钢绳缠到腰上,自己往浅滩相反方向拼命跑,一直将齐胜仙拖到水深至膝盖处,他才折回去,想把射鱼枪交给对方。
齐胜仙被拖到水浅处,只觉得背后火烧火燎的疼,和一般动物咬伤不同,像受了利器伤的感觉。他挣扎几下起了身,正好看到白云天奔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杆射鱼枪,对他喊道:“后面!接着!”话音未落便将射枪扔给他。
齐胜仙一个矮身,那东西贴着他背就冲了过来,带得他又摔了一跤。他连跌带撞好几下都没爬得起来,他干脆半躺水中,举起射鱼枪,发现射矛已经安好。巨物像斗牛一样,没头没脑地瞎冲,这会儿奔到了浅滩上,但它对白云天并无兴趣,正在向水中折返。齐胜仙仔细一看,这玩意还是个有腿的,不然怎能跑到岸上,体态像是大鳄,却格外巨大,行动也比鳄鱼灵敏迅猛得多。这回他是什么也顾不上了,连瞄准的功夫都没有,反手就是一枪,射矛飞出,扎进大鳄头身连接处。大鳄吃痛,叫也不叫,似乎没有发声器官。射鱼枪矛上都带有鱼线,方便捕鱼回收,齐胜仙往回扯线,却激怒大鳄,它猛地一回头,几乎咬到齐胜仙手臂,却被白云天从背后欺上,用钢绳勒住血盆大口。大鳄吻部被勒,猛然张口,齐胜仙往里头一望,利齿丛生,森白血红交错,冒着熏人臭气。
大鳄不再攻击,转而连连甩动身体,试图将白云天摔下,但白云天伏在它背上,双腿钳紧其背部,宛如斗牛,如何也甩他不掉。这么一来,齐胜仙得了空子,拔出大鳄颈上射矛,又向它眼部猛戳几次,最后一次射矛深入脑部,大鳄挣扎动作变缓,背着白云天绕了几圈,渐渐停下,最后一头歪到在浅滩上,头向岸上,尾部留在水中,就此死去。
白云天伏在大鳄背上,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他双手一松,往旁边一倒,与大鳄并排躺在浅水之中。他从未想过这趟出行如此惊险,见到有大鳄攻击时,其实他也只想作壁上观,但看到齐胜仙与之搏斗,血洒深潭,他一下被对方勇气震慑,心想自己也不能当了懦夫。
这下两人缓过劲来,相扶着走回浅滩歇下,白云天看着齐胜仙背上伤口,血浸黑了伤口周围衣料,也不知道那大鳄口腔里细菌是否致命,反正不能再让齐胜仙去探路了,于情于理都不人道。
齐胜仙坐那儿,看着一旁的白云天,来时候好好一个少爷,穿西装打领结,神采飞扬翩翩公子,现在已经两手被钢绳磨得稀烂,衣裳湿透,少截裤腿,鞋也没了;反观自己,穿了个露背装,背上血糊里啦,火烧火燎,狼狈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浅滩躺下,拿手搁在眼睛上,吭哧笑了,白云天在他旁边,搂着自个儿膝盖坐着,愣了一会,也跟着笑。万般惊险过去,彼此都觉得是人生中绝不能忘的一段经历。
过几分钟,白云天站起来说:“你背上伤了,最好别老接触水,怕感染,把绳子给我栓上吧,这次我下去。”
齐胜仙一个激灵起身:“还是悠着点儿,万一那大鳄鱼不止一条呢,王府门口石狮子都是论对儿的,呆在这么不见天日的地方,那玩意估计也少不了伴儿。”
白云天问:“你的意思是,那鳄鱼还有个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