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明知道邬氏和二房野心勃勃,却碍于老侯爷的临终遗言没有对对方下手,原因也和乾帝有关。
当今的皇帝是已逝的圣元太后的养子,当时还是继皇后的圣元太后没有亲子,扶持了幼年失母的乾帝于先皇后生下的嫡皇子以及当时先皇最宠爱的妃子所出的皇子博弈,可以说乾帝能够登基,除了他本人的能力外,圣元太后也有不可抹灭的功劳。
可惜这对曾经和睦的母子在乾帝登基后开始出现矛盾。
圣元太后不甘屈居后宫,又担心乾帝这个养子对自己的母族不尽心,千方百计逼着乾帝将大皇子抱给当时已经被封为皇后,却没有亲子的侄女抚养,因此在乾帝登基的前十年,母子俩人勾心斗角,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最后圣元太后因为感染时疫,最终撒手人寰,也是那个时候,乾帝才做到真正的大权在握。
很多人对于身处深宫,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太后感染时疫这件事存在过多揣测,或许是担心史书上记下这一笔,乾帝对这个过世的养母表现出无比的孝心。
不仅恩封圣元太后的母族,更是以皇帝的身份,守足了一百天热孝,没到圣元太后忌日,都会亲自前往圣元太后的陵墓祭拜。
从那以后,李朝对于孝行就格外苛责,一旦官员在孝行上失责,就很容易被攻讦,这些年因为不孝断了仕途的官员可不在少数。
庶子女尊敬嫡母是孝,原配子女敬重父亲续娶的继室也是孝,更何况邬氏还是老侯爷临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求凌尧栋善待的,那番临终遗言就像是一座大山,压住了凌尧栋,让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对邬氏和二房做过什么惩戒的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凌尧栋思索自乾帝痴迷长生之道以后的每一个大举动,尤其是近期他借由三公主挑选伴读,为诸位皇子以及权贵子女指婚一事,忽然意识到,或许作为臣子,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臣子,太过完美,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凌尧栋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直到蜡烛都燃尽了,最终做下了决定。
他决定放任邬氏等人这次的行为,只可惜,得委屈阿芜和阿茁这两个孩子了,尤其是阿茁,这件事传出去,对她的影响恐怕是最大的。
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十一年的女儿,凌尧栋免不得有些心疼。
昌平侯府接回家不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遗落在外的双胞胎中的小女儿,而是昌平侯与夫人外放期间被有心人恶意调换的真千金!
昌平侯府的嫡出六小姐根本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野丫头,根本就不是昌平侯的亲生骨肉!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许多类似的消息,或许是因为牵涉到了权贵的内宅隐密,加上之前狸猫换太子戏剧的大热,现实生活中传来这样一个消息,小到贩夫走卒,大到宫里头的皇子宫妃,全都被这个消息吸引了。
因为消息来源不明,因此很多人对这个消息呈怀疑的态度,倒是上层圈子里那些曾经亲眼见过凌茁和阿芜的贵夫人们信了七八分。
当初她们就觉得凌茁和凌芜这对名义上的双胞胎不怎么相似,如果不是同父同母的姐妹,长相相异这件事也可以理解了。
就在这件事持续发酵了一段时间后,昌平侯终于有动作了。
他先是否定了谣言,紧接着又开始大动作,请出了凌氏一族的族长以及族老,彻底与二房三房分家。
其实早在老侯爷逝世前,家产早就已经分配好了,只不过二房和三房都没有从昌平侯府搬离,这些年的花用,多数都是从大房的账面上支出的。
在凌尧栋决定让二房和三房从昌平侯府搬出去后,双方的财产并没有太多牵扯,很快就分干净了。
“你这个不孝子!我要告你忤逆!”
往日端庄持重的邬氏就像是一个疯婆子一样,看着强迫替她搬家的粗使婆子,恶狠狠地瞪着凌尧栋,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她没有想过,只是戳穿了凌茁的真实身份,忍了她那么多年的继子居然直接和她撕破脸,将她和二房赶出了昌平侯府。
邬氏心里清楚,离了昌平侯府,她虽然还是名义上的昌平侯老夫人,可现在的昌平侯是她继子,还是一个和她撕破脸,将她赶出侯府的继子,自己的亲子又是一个没有大能耐的,恐怕从此以后,所有围在她身边追捧她的人都会消失,自己现在拥有的尊贵地位也会如水中倒影,一戳就破,再也不复现在的荣华。
所以她怎么甘心从侯府离开呢,于是邬氏用孝道威胁凌尧栋,这曾经也是她百试不爽的必杀技。
“二弟都已经是快要当祖父的人了,都说树大分支,早在父亲离世前,就已经替我们兄弟分割好财物了,更何况,母亲和二弟妹做了些什么,难道还要我一一细数吗,只是让母亲和二弟等人搬出去,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脸面。”
凌尧栋面无表情,“至于母亲说我不孝,要去陛下那里告我,就请自便吧,如果陛下真的要罚我,我也心甘情愿。”
凌尧栋丝毫不为所动,看到与往日表现截然不同的凌尧栋,邬氏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
侯府分家快速进行着,三房的人乖觉,不用凌尧栋说,老老实实在分家的第一天搬了出去,他们这一房是庶出,本就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儿老实一些,还能让凌尧栋这个长兄对他们留有一份温情。
而邬氏和二房真真实实是被“哄”出去的,那天小邬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几乎传遍了一整条街道,也因为这样,当天斥责凌尧栋不孝的奏折就跟雪花片似的传到了乾帝的面前。
只不过,奏折是传上去了,宫里却一直都没有表态。
一直等到邬氏和二房被赶出去近一个月后,乾帝做梦梦到了先祖,感念凌家先人曾经的救驾恩德,还赏赐了凌尧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