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线,瞿燕庭匆忙换好衣服出门,春节路上空荡,他一路在超速线前徘徊,开足马力赶到了诺尔斯俱乐部。</p>
到四层,电梯直入酒吧,瞿燕庭快步走出来,在阑珊的光线里捕捉到陆文的身影。</p>
吧台桌上,陆文手掌搭着后颈趴在那儿,面前一排酒杯记不清是第几轮。瞿燕庭奔过去,隔着软软的羽绒衣扒陆文的肩,叫对方的名字。</p>
陆文抬起头,瞳孔不聚焦地乱瞥,好一会儿认出是瞿燕庭,张臂就抱了上去。</p>
大庭广众之下,瞿燕庭半推半扶:“你松开……”</p>
“我不。”</p>
“你先松手。”</p>
“你说一句烦我……我马上松。”</p>
瞿燕庭哽住,努力忽略周围的目光,揽着陆文的腰往外走。一米八八的身躯侧压着他,那么重,到停车场的几分钟出了一身汗。</p>
瞿燕庭把陆文塞进后车厢,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时忍不住看后视镜。杀青宴陆文作为主角都能把握分寸,今天却喝得烂醉,瞿燕庭说不心疼是假的。</p>
驶上马路,陆文哼哼道:“师傅,不用打表了。”</p>
瞿燕庭说:“好,你去哪?”</p>
陆文仰靠着座椅:“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家!”</p>
瞿燕庭问:“你家住哪?”</p>
陆文答:“一个破小区,林榭园。”</p>
“……”瞿燕庭配合不下去了,“那是我家。”</p>
“我就去那儿。”陆文倾身扒座椅,被安全带勒得一弹,“我要找人,找一个姓瞿的!”</p>
瞿燕庭感觉自己也醉了:“你找他干什么?”</p>
陆文一脸倔样儿:“不干什么……过年串门有意见吗?”</p>
瞿燕庭降下车窗,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将熏人的酒气吹散大半。到林榭园,他把陆文扶下车,忽然懂了“一报还一报”,也许都是上次他喝醉欠的债。</p>
进了家门,陆文不认生地栽在沙发上,黄司令烦得喵喵叫,蹦到茶几上来回转悠。</p>
瞿燕庭去泡蜂蜜水,第一次泡,蜂蜜放太多有些稠。陆文闻了闻把头一扭,作势呕吐的样子,说:“你怎么给我喝泔水!”</p>
瞿燕庭生怕这浑蛋吐在客厅,搀扶起来去洗手间,掀开马桶盖子,手掌一下下抚摸后背,问:“你要不要吐?”</p>
陆文撒酒疯:“为什么要吐?吐出来不就白喝了?”</p>
瞿燕庭耐着性子:“那要不要尿?”</p>
陆文烦道:“不是吐就是尿,天啊你这人……把我弄恶心了。”</p>
瞿燕庭被酒味熏得上头:“我才觉得恶心!”</p>
“你为什么觉得恶心……”陆文眯着酡红的眼皮,“怀孕啦?”</p>
瞿燕庭心态崩了,这时陆文拂开他的手,貌似要方便。他退后转过身,疲惫地说:“尿吧,动作快点。”</p>
背后响起散碎的步子,瞿燕庭担心道:“能站稳吗?”</p>
话音刚落,一股强劲的水声在洗手间响起,力道十足,哗哗作响,瞿燕庭吓得一激灵,禁不住说:“你憋了多长时间?”</p>
二十秒过去,水声分毫不减,瞿燕庭佩服地想,什么档次的肾啊。</p>
将近一分钟了,瞿燕庭忍无可忍地回头,马桶前哪还有人,在墙边的淋浴间内,陆文站在花洒下,从头到脚都湿透了。</p>
门没关,热烫的水珠飞溅出来,瞿燕庭踏过去,被打湿脸庞也没停顿半步。他走到陆文面前,微抬着头,斟酌许久只说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小心滑倒。”</p>
双肩一沉,陆文用湿漉漉的手握住他的肩,掌心贴着衣服向下滑,经过小臂,一晃捉住他的腰肢两侧。</p>
水汽中陆文的眼睛愈发蒙眬,无法确定淋醒了,还是醉得更厉害。他掐着瞿燕庭的腰,在喷洒的水流下说:“瞿老师,期限到了。”</p>
他一字不提扫墓时的所为,他不要同情,只想要爱情。</p>
瞿燕庭的衣服慢慢洇湿,就像一捧雪慢慢地融化。</p>
氤氲中闪回流星般的画面,62层走廊,午后的房车卡座,塞入门缝的纸,病房,残存体温的风衣,泳池,甜腻的柿子,外卖盒上贴的备注,守在洗手间门口的后背……</p>
一小时前抵达俱乐部停车场,熄了火,瞿燕庭独自在驾驶位上顿了片刻。</p>
他终于打开昨天那条未读,倒霉小歌星的回复是——</p>
你可以为了他勇敢,为什么不为你自己努力一次。</p>
热水迎面,瞿燕庭脸也红,眼也红,他环住陆文的脖颈,缓缓地说:“明年今天不要喝醉了,那时候你不会再一个人难过。”</p>
陆文低哑地问:“为什么?”</p>
瞿燕庭虔诚地回答:“因为你有我了。”</p>
白茫茫的水雾中,陆文来不及闭眼睛,像梦一样,嘴唇被瞿燕庭吻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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