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谢晓,虽然顶着个“郎”的称谓,但已是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家了。他曾仕前朝,危难关头举家投奔了太丨祖,是一众遗老遗少口中的墙头草。后来同赵润交好,又在出事时转头向赵柳表了忠心。
不少京官都暗中称呼谢晓为“谢见风”,见风使舵的“见风”。他因一身小人习性不招人待见,以至于这么大年纪,三朝老臣,还是个“郎”。
冯筠不敢让老人家久等,离开万春殿之后,匆匆赶到了太极门外。
谢晓一身常服,长相十分地君子。冯筠见他第一眼,就联想到了语文课本上那些古人插画,赭色衣袍,鹤鬓长髯,有种飘飘然的儒雅,瞧着也不像品行不端的投机份子。
两人互相见礼,一并离开太极宫。带上些搞调查的好手,前往长春观。
高阳长公主被京城谣言气的得上火,这几日身体不适,遣了一名小郎君来迎接。那小郎君样貌俊美,想来是长公主眼前的红人,应该知道不少内情。冯筠边走边向他打听:“郎君,请问采玉是如何进府的?”
小郎君露出回忆神色:“长公主想招些西域乐师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很多人到长春观自荐,采玉便是其中之一。她琵琶技法平平,原本是选不上的。只是她拿着太子殿下的玉佩,说自己父母双亡,殿下可怜她身世,才让她来长春观,让长公主帮忙安排件差事。长公主想着卖殿下一个面子,这才让她进了府。”
冯筠听出采玉在一些细节方面撒了谎。这个姑娘的确是有些心机的,赵素衣赠给她和妹妹水碧玉佩,只是想作为一块敲门砖,还明确告诉了她们姐妹,能不能谋到差事要凭借自身的本领。
采玉却将赵素衣的玉佩当做了信物,要求长公主必须留下她。
冯筠又问:“采玉的妹妹呢?”
小郎君疑惑道:“妹妹?从没听采玉提起她还有个妹妹。”他回忆一下,又说,“不过她有个开酒肆的姑姑。在采玉进府不久就得了消渴症。消渴症难医,采玉家里急需用钱,我们还借过她一些。”
冯筠想想也是,就水碧那个性格,是不会和采玉争什么的。采玉想进长春观,肯定不会让水平高自己很多的孪生妹妹一起进来。
这一番谋划,竟丢了性命。
冯筠倍感唏嘘。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采玉生前的住处。同屋的乐师们早已搬离,里面物品陈设都保持着案发前的样子。
谢晓和冯筠走进门,吩咐随行的不良人搜查此处。冯筠走到采玉曾使用过的梳妆台前,她是个很爱漂亮的少女,妆奁里放着许多未用完梳妆用品。他将那些瓶瓶罐罐拿出来,发现抽屉底部堆着很多碎纸片,纸片的一面还写有字迹。
冯筠赶紧唤人过来,他们像拼图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这张被故意撕碎的纸拼成原样。
这是一封还没送出去的家信,收信人是采玉的姑姑。谢晓年纪大了,他眼神不好使,让人念出信中所写的内容给他听:
“姑姑,那个姜汝南又来找我。他说想和我一起私奔,约我三天后子夜到后花园见他。还说,会带我离开长春观到外面去生活。但姜汝南和长公主之间不清不楚,我不知道他对我有几分真心。心里不安,就想问一问姑姑。”
冯筠对采玉了解不多,不确定她是否会以这样的口吻写家信,沉思片刻,问领路的那名小郎君:“姜汝南是谁?”
小郎君答道:“姜汝南也是一名乐师,琵琶弹得极好,今年初,他经人介绍来的府上。长公主对他特别看重,从前总带在身边。只是采玉死后,他也不见了踪影,长公主因此还伤心地哭了几场。”
若信中所言属实,那这个姜汝南实在是不知好歹了。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一手搂着富婆,还望着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十足十的渣男。
谢晓捋着胡须,说道:“我听闻采玉是一名粟特人,今年来长安投奔亲戚。我们不知道她会不会汉字,这封信是不是她写的,得让家人确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