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三番五次两败俱伤后,现在的局面成了他们各退一步。
洛璨时常痛得累得眼冒金星,他忖度着再受几次折磨自己可能命不久矣,而他还得留着一条命去见思夏,所以渐渐地,他不再用极端强硬的方法对抗,而是改为缄口不言,在无伤大雅的事上顺从一下杜依曼;杜依曼则也不愿就这么将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给早早残害致死,所以对他的折磨也降了层级,不再轻易用信息素攻击,反正没有自己的信息素抚慰,洛璨也一样难受。反正他们往后有的是时间,这么磨着,洛璨总有一天会认清现实。
笑眯眯看洛璨吃完点心,杜依曼递过去一块绣了雏菊的手帕,满意地看对方接过,优雅地揩了揩嘴角一点浅红的草莓汁液。
洛璨现在瘦了,面部轮廓更为明朗,鼻子越显更挺,眼窝微微凹陷,加之浅色的瞳孔里蒙了一层忧伤和焦虑,整个人倒是更显俊美了,有点像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王子,伽倪墨得斯。
她呢?她是遭到王子拒绝的宙斯。故事的最后,宙斯变成鹰亲自将王子抓回,禁锢在了奥林匹斯山上,迫使他做为侍者,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而在现实世界里,权力、财力、技力便是她的神力。
她笑着看洛璨,一只手伸过去,想抚摸一下他那俊美脸庞。
然而洛璨稍稍把脸一偏,避开了他的手。
这个行为也在杜依曼预料之中,她心平气和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不准躲。”
洛璨被她打得头一偏,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而退回白皙面孔上浮现出了显眼的红印,使他看起来狼狈至极。
好似看到一件艺术品被自己毁坏一般,杜依曼一瞬间又有些心软,赶紧按了桌面上的一只电子铃,叫人立刻拿冰块来。洛璨趁这时候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走,走到餐厅外,走向一架窗边的钢琴,坐下翻开琴盖,修长的十指按上黑白的键盘,面无表情地弹奏了起来。
曲目是《thedreawaltz》,音高,快慢适中,像水晶鞋踩在琉璃地面上,每个舞步都轻盈,每一个旋转都如梦似幻,可是所有的梦幻都像是要在一晚上终结那样,飘出的所有音符都带着哀伤的色彩。
他沉浸在音乐中,眼前浮现出了许多美丽又令人心碎的画面。黑色鎏金面具,绿色眼眸里透出的光芒,在灯光下闪烁的黑钻手环,纱布渗出来的点点血迹……他在不断地弹奏中泪流满面,一遍遍品味那些痛苦的甜蜜。
其实他现在并不想弹钢琴,他只是被杜依曼释放出的信息素抚慰够了,想立刻逃离她身边。逃是逃不远的,但他可以找点别的事来表明自己对她的抗拒,
不过杜依曼并不反对他二话不说就跑来弹钢琴。她初时接触洛璨,就是被他弹钢琴的模样所吸引的。她还记得,那回洛璨与她共进午餐,70平米的大包间里没有窗,略昏暗的灯光使得空气有些沉闷,他便走向包间空置的白色钢琴边,说要为她弹奏一曲。
曲子不是常见的演奏曲目,对拥有十级钢琴证书的洛璨而言显得有点简单了,不过调子很好听,是跃然于琴键上的俏皮与开心,好像静谧的森林钻出一只小狐狸,在草木间跑着跳着,红色的尾巴若隐若现,四肢踏出了脚下树枝清脆的断裂声一般。演奏的人嘴角翘着,不是邪魅一笑,不是得意,也不是刻板的礼貌,而是纯粹的温和的快乐,带动了她这唯一的听众一起感觉到了难得且特殊的乐趣。
美好的气息,美好的面目,美好的态度,三者合一,令洛璨整个人容光焕发,浑身的气质和那些站在高处俯视人的alpha截然不同。
他的神情和演奏令杜依曼的心中一动,自此,再难放下他。
琴声让杜依曼忆起了许多美好,因此她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洛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凝了泪,看上去挺惹人心疼的。
于是她走上前,在长长的琴凳上坐了下来,一边欣赏着钢琴曲,一边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腕上的蓝宝石手环。
手环一离身,她便散发出了更浓郁也更柔和的oga信息素气味。
这是她施与洛璨的褒奖和抚慰。
琴声却戛然而止。
洛璨把头转向了和杜依曼相反的方向,眨掉了眼睛里的泪。
杜依曼当即黑了脸,伸手将洛璨的脸捧住扳向自己:“怎么,不乐意弹给我听?”
洛璨看着她,依旧不言语。
他这时不抗辩跟平日的沉默带来的效果是不同的——杜依曼不反感他表现出来的宁静,但不喜欢他用一副死样子搪塞自己。
嫉妒和怒气来势汹汹,杜依曼杏眼圆睁,质问道:“你是不是只想弹给他听?你们的房子里是有钢琴的,你用那台钢琴给他弹过多少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