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几步,跌坐在一把椅子上,恍惚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仿佛回到了烟花大会结束后。没有开灯的长途车上,他怀里抱着思夏没有放入河里的那只水灯,无言地闭着双眼,满心难过地失了眠。
车路过吵闹的街道,他偷偷睁开眼睛,看向思夏。思夏合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匀称轻微的呼吸被完全掩盖了,似乎睡得很熟。借着窗外透进的黯淡光线,他仔细打量了对方的眉眼,确定对方是在装睡——他知道思夏睡觉很轻,一点点声音都会让思夏在睡梦中皱起眉头,继而醒来。所以每次思夏留宿在他宿舍的时候,他睡前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自己起夜去厕所或者倒水吵醒对方。
时值凌晨,思夏还没有睡着,大概是和他一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那么想着,心中的郁闷轻了几分,心弦也得到了放松。放松下来的他很快便敌不过疲惫,沉沉入睡。
也不知休眠了多久,再睁眼时,映入丁一尧眼帘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下巴,还有一双垂着的眸子,墨绿色深得有些发黑,因为垂着不知在看什么,抑或只是在想心事,所以对方并没看见他睁眼。
抱着水灯的手动了动手指,他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分裂开来,置于一冷一热两个世界:上半截身体都阴阴凉凉的,大腿以下却快要被烤熟。
这时再看临窗而坐的思夏,整个人坐在座位的一半位置,纤细的身板挺得笔笔直,他才恍然有所悟——对方是在为他遮光。
心里一软,昨夜的不快在此刻忽而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怀疑自己其实是一直拥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只是那东西一直潜藏在某个角落里,行迹弱得只剩一点暗示都不算的影子。
“思思……”他一张口,声音哑得自己听都费劲,用力清了两下嗓子,对方终于把一双眼睛抬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好似是要说什么,车却在此刻到站了。
他一直等着思夏开口说话,不成想,跨进公学大门没多久,思夏便朝他道:“你回宿舍休息吧,我也先回研究所了。”
在丁一尧心里,双方早已和解,所以他满以为对方会随自己一道回宿舍,他还准备好要将床让出来给思夏休息。
所以思夏这句话让他直接懵在了原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张开嘴,愣愣地看着周思夏骑上自行车,及至对方把轮子踩动起来,他才想起要开口挽留:“思思,你的水灯还在我这儿,你要不要……拿……走。”
可是他说完整句话时,思夏已经骑出很远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思夏听清没有,因为思夏骑得很快,像是在逃离某种烦恼,也许耳旁的风声已经盖过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