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五爷9

黎明时分,天光还有些昏沉,夜晚的蓝还没完全褪去,夹杂着清冽的晨风,刮得人脸颊有些凉意。

已经入秋了。

大都的秋季极短,九月入秋,到了十月底就得穿上夹袄。

这意味着,胡同里的穷苦人家,要迎来最难熬的冬季了。

一梦顶着消了不少的红肿,趁着胡同里还没几乎人起床,朝胡同口走去。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一辆漆黑的老爷车停到路口,从里面下来一位穿着上好丝绸料子旗袍的美人。

是沈云悠。

对方步履有些颤意,匀称修长的腿从旗袍叉口里露出来,刚跨出车子,又被一只手搂了回去。

原来车里还坐了一个男子,隽秀的脸,阴郁的气质,是昨天凤家的那位爷。

“新界有套空房,玉衡已经过到你名下了,搬家的事情让玉衡去办。”

凤五爷将要下车的美人抓回来,低头又去舔了舔对方的耳珠,低声道。

云悠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隔绝对方呼在耳边的热气,对于突然得到的房子,半点喜色也没露出来。

尽管新界是有名的富人区,对于云悠来说,凤五爷的语气更令她不高兴。

仿佛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她只需要照着安排好的路去走就可以了。

美人一声未吭,推开自己下了车,背影十分冷漠,凤五爷愣怔了一瞬,摸着手上的扳指,浑身冒起了冷气。

坐在副驾座上的凤玉衡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心中暗念凤家主的心情好像越来越难捉摸了。

他看得清楚,五爷这已经在变相地讨好那女学生了,可是对方完全不领情,连个字都没留给五爷,也不知道是欲擒故纵还是玩清高那套。

凤五爷可没这么好的性子吃这套。

这样想着,凤玉衡就看见下车的女学生没走几步,就遇见了从胡同里走出来的另一个女子。

是昨天被牵连的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似乎比昨天还要不好,半边脸肿着,头发也乱糟糟的,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手中的流苏布袋已经没了。

“回来啦?吃早饭了么?”

一梦胡乱拢了一把头发,用肿了半边的脸扯出一个带些难堪的笑。

沈云悠明显攀上了一个大方的主,那身上的丝绸一看就很昂贵,一梦却也只是打量了几眼,露出些赞叹的神色,没有一丝垂涎的意思。

“你还要去馆里?”

云悠皱起了眉,她当然知道对方的脸是谁干的,陈月娥这个女人,干出什么缺德事也不新鲜。

反正,一梦也不是她亲生的。

“要入秋了,得抓紧时间多挣点啊!”

一梦装出轻松的模样调笑了一句。

“我还没吃早饭,你等等我吧。”

云悠快步朝胡同里走去,叮嘱了对方一句。

车里的人看着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沈云悠就朝胡同里去了,而那个看起来很不好的女子则站在原地候着。

“派两个人远些跟着她。”

说完这句话,凤五爷就靠到身后的真皮座上,阖上眼睛,浅寐过去。

凤玉衡没回话,他自然知道五爷口中的她是指沈云悠,朝司机望了一眼,车就平缓地开了出去。

沈母睡得极不安稳,听见门口有动静,就一翻身爬了起来。

丝绸在昏暗的胡同屋里也泛着珍珠般的幽光,贴着女人的身段,像幽禁之地的一朵兰花,十分美丽。

看着丝绸包裹的窈窕女,沈母愣了愣,这一瞬间,心中涌起一股欣喜的骄傲。

瞧,我的女多么好看。

紧接着,这股欣喜又变成了深深罪孽。

只不过,是卖了自己得来的。

“妈,我回来了。”

云悠脱了丝绸旗袍,换上了学生服,又将盘上去的头发拆下来,胡乱抓了抓,在脑后束了一个马尾,盘了一夜的头发打着卷落在脑后,带出些俏生生的娇态。

“今天不上学,我陪一梦去趟医院,回来给你带早点。”

“一梦怎么了?”

沈母焦急起来,她没本事,自己的女都没能养出来,还要靠一梦接济,对于一梦,沈母既喜爱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