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憋着气还是憋着泪,叶秋城不说话,死死绷着脸,隔着皮肤能看到咬紧的牙关。他逐步逐寸轻轻按过夏书言的面颊,仿佛在碰触易碎的瓷器。
见叶秋城这幅表情,夏书言一早准备好的玩笑和打趣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开口问道:“陈叔跟你说什么了?”
叶秋城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生了病,将陈耀明跟他说过的话缓缓道来,末了补充了一句:“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你也不是冲动的人。”
夏书言解释说,去年十月的月考出成绩后,他发现自己成绩很糟,周围人宽慰他,只是偶尔一次,只是因为奶奶住院才发挥失常,让他心情更糟。
毕竟这样的理由,没办法跟奶奶交待。
当天晚上夏书言去拳馆,浑身上下感觉不对劲,胸口更像少了某种东西,气都喘不顺。那天他本想算了,请假回家,可临门一脚,没人肯让他走,他只能稀里糊涂地站在场地中央。哨声响,急风骤雨般的拳头呼啸而来,他根本不清楚怎样结束的,回过神时,几个人架着他走进休息室,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
带头的大哥是他的对手,今天第一次来,先前是百熙体校的教练,因为某些在校期间违禁操作被开除。
这人似乎不满夏书言的表现,呛他没种,出拳软绵绵的,还比不上三岁的娃娃。当时夏书言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眼前也金星乱冒,嗓子里压着一团火。但凡进来打拳的人都知道,陈耀明最讨厌在休息室里闹事,可他一直踩高压线,像是故意激怒夏书言。
夏书言看着面前的人嘴一张一合,忽然觉得很无聊,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他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愤怒的,甚至气到脸红脖子粗。
他只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而且冲动之下,好像伤害到了谁。他想道歉,那个人却只剩一团似是而非的黑影,他想不起,碰不到,就算搜肠刮肚,也无法找到对方的名字。
难受的感觉再次复苏。夏书言一把推开对手,打算离开,但对方显然把这一举动当成了挑衅的信号,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挥动拳头。
夏书言被打懵了,下意识反抗,最后还是陈耀明出现,才阻止了这场争斗。
新来的彪形大汉把责任全推给夏书言,周围的人也不敢异议。就这样,陈耀明以为夏书言刻意找茬,喊两个人教训了他一顿,然后将他扔出门外。
独自走在寒冷的街头,夏书言眼眶疼,嘴里也疼,鼻血一刻不停地流。现在他明明自由了,一抬头,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坠,划过伤口,掉进耳朵里。
年幼时独自被丢在家,他没这种感觉。后来父母双双离开,在学校被人欺负,他也没这种感觉。他总觉得苦难是人生的必然,极顺之后总要迎来极衰。他生命中有过太多不尽如人意,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总不会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