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眼不好不能赚钱,还让闺女借了铺子那么多,自不可能再给老家。
现在这样做,不管是老家人还是官府,也都不能说他不孝顺,治不着他的罪。
以往他真是被聂老婆子闹腾怕了,这一次自己病了,结果她没闹腾直接跑了,也真是讽刺。
不管他是真心这样决定,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聂青禾就当真了。
她笑道:“爹,你千万别担心,荆大夫医术好着呢,他说你眼睛能好就一定会好的。”
聂父点点头,泪水打湿了蒙着的纱布,哽咽道:“好,好,多亏你们能干。”
聂母看时间不早,让孩子们早点上炕歇息。
聂青禾几个进了屋,她就跟堂姐说帮忙买点各色锦缎回来。
堂姐看了她一眼,试探道:“你要这个做什么?”这种东西他们自家用不上,多半是绣小物件,香囊荷包、扇套之类的,以前聂青禾没少给宋清远做。
聂青禾犹豫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声道:“洛姐姐和贺公子这一次帮了咱大忙,我就想……做个、做俩荷包送他们。”
她不好意思只给贺驭做,就索性做俩也送洛娘子一个。
堂姐笑道:“你那么忙,一个人做得过来吗?要不我帮你做一个?”
聂青禾:“谢谢姐!”
堂姐揶揄她,“那我做洛娘子的,你做贺公子的吧。”
聂青禾原本心里没鬼,但是被堂姐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边姐弟俩正例行打闹,你笑我光头我笑你吃货,聂红花把弟弟小力压在炕上正弹他脑门。突然就听到俩姐姐的对话,也不打闹了,开始盯着聂青禾偷听。
聂红花:“姐,你要做荷包?我也要!”
聂小力:“你要什么?姐是为了感谢洛姐姐和贺驭哥哥,你是自己人,还邀功?我看应该你来做!”
“我做就我做,我可以做扇套,你送什么?”聂红花拍了小弟一巴掌。
聂小力:“我会捏泥人!”
聂红花做了个鬼脸,“捏出来不够吓人的,哈哈!”
聂青禾催他俩赶紧睡觉,她可不想再聊绣荷包的话题了。
东间炕上,聂母看聂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推了他一把,安慰道:“孩子能干,是我们当爹娘的福气,你就等着享福吧。”
她今儿去柳记作坊看了看,更加坚信闺女能赚大钱了。
如今聂老婆子跑了,不敢再来,哪怕以后再来,她也相信闺女还有更厉害的办法对付他们。聂老婆子不敢去官府告他们夫妻不孝顺,聂母就觉得勒在脖子上的绳套被解开了,一下子呼吸顺畅,再也没有畏惧。
最主要的是,孩子爹也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不会再心软了。
聂父突然就抱住他,趴在她肩头哽不成声,“对不起……”
聂母一愣,回抱住他,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他宽厚的脊背如今已经有些微驼,让她很是心酸。
日子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年,苦也好累也好,熬下了这几个孝顺能干的孩子,她就很知足了。男人虽然被老娘拿捏着,可他并非不疼老婆孩子,对自己的小家也是掏心掏肺的,只是被老的拿捏着罢了。
如今勒在脖子上的绳套解开,他也就松快了。
聂母这几天折腾得实在太累,安慰了他几句,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聂父默默地哭了一阵子,这么多年,他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之前媳妇儿掉了一个孩子,他出去埋的时候,挖了一个很深的坑,生怕被野狗给刨了祸害了,埋了以后他哭得不能自已。
上一次是聂老婆子带着人去河间府他老丈人家闹腾,把老丈人气病了,又跑到金台城来告状、躺大街,给他又气、又臊、又疼,跪在老娘脚下哭着求她安稳一些,别再闹了。
哭过以后,他觉得舒服很多,整个人轻飘飘的,不再那么压抑了。
他这几天眼睛看不清楚,每天不用干活儿,自然也不累,现在就没那么困。
眼睛看不清,让他一个人呆在孤独的黑暗中,心就打开了,想了很多很多。
他甚至从自己记事起开始梳理,把自己这一生好好地回顾了一遍,到现在他觉得他没有对不起爹娘兄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身边的妻子。
把自己孩子和四弟比较一下,他越发觉得老娘偏心,四弟不是个东西。
为了老四,老娘把他和三弟几乎是净身出户。他去城里找活儿干,三弟却太老实,脑子不怎么灵光,嘴巴又木讷笨拙,进了城里两腿打摆子,扯不开步张不开嘴的,最后住了两天又回乡下给大户人家打长工赚钱。好在他有一把子力气,又年轻肯干,倒是也混得还行。
聂老婆子不说自己偏心,倒是四处炫耀自己有办法,把俩儿子赶出去又挣下额外的两份家业。
现在看看,老四五六岁开蒙,今年二十四岁终于考个童生,代价就是把三个兄长家拖累得不行。
就这样,老四还总怪家里穷拖累他,没能让他去拜最好的先生,否则他早就高中了。
聂父躺在炕上,听着旁边妻子睡得呼吸沉稳而绵长,看起来她是真的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连睡觉的姿势和呼吸的频率都不一样了。
以前她睡觉的时候,经常会时不时抽动一下,呼吸也是急促压抑的。现在却呼吸悠长沉稳,四肢也舒展着,就好像被人把无形中捆绑的绳子给松开了一样。
他瞬间对妻子内疚无比,也为几个孩子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心疼,他们都是好孩子,孝顺能干,是他拖累他们。
他更对老家彻底死心,不再对弟弟心软,也不会再被老娘拿捏。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文,学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点_c_o_m,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