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苦寒,征战的日子比预想还要艰难。宋景时女扮男装统帅三军,更担着一份小心,夜里时常无法安睡,因思念家人暗自落泪。终于浴血杀退了蒙古兵,宋景时承载着三军将士的情思回到京中,一切却与离开时不一样了。以丹陛为界,宋景时只觉得眼前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将本已淡薄的亲情隔得更远。
赞礼唱跪,拉回宋景时的思绪,只听承制官宣制曰:“朕嘉皇九子晋亲王、石平、王靖武……,为国建功,宜加爵赏。今授晋王‘护国’封号,统领兵部,赏银千两……”
封赏过后,将军们顾不得寒暄,纷纷离宫回家。路过东宫的时候,宋景时差人通报,却被告知太子未归,太子妃身子不便无法招待。宋景时没瞧见黄喜,东宫的宫人们也换了个许多,一个个面无表情,气氛沉默得诡异。
回到王府,又是另一番天地。王府的女人们望眼欲穿,早早地梳妆打扮好,等待宋景时归来。宋景时换过衣服入得厅堂,王妃带领一众妃妾给宋景时行礼,随后太监仆妇们也都过来磕头。宋景时出征一年有余,少有音信传回,心知家中女人跟着担惊受怕,温言安抚了好半晌,才与王妃回到寝殿。
女官蓉锦跟在晋王身后,服侍主子宽衣、净手,又上了新沏好的茶。凡晋王日常起居,均由此人照料,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蓉锦皮肤白皙、脖颈纤细,宫女们的衣裳都有定式,她这日穿的是一身崭新的淡绿色宫装,头发高高束起,碧色的玉兰花耳坠子吊在银链一端,随着动作在洁白的脖子两侧摇晃。“你下去歇着罢,本王在塞外猎了些狐狸皮毛回来,过后你挑几张,裁衣裳做领子用。”
蓉锦应诺一声,脉脉地瞧了宋景时一眼,方才行礼退下。
王妃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坐得累了,扯过一个垫子放在腰下,对宋景时道:“蓉锦跟着殿下也有些年头,该给个位份了。”
宋景时咳了一声,岔开话题:“这个不忙,晚上还有家宴,我今日见父皇精神不如从前,皇兄的东宫也是氛围怪异,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给我讲讲。”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晋王妃住在宫外,又不曾特地去打听,所见所闻以讹传居多。
立秋之时,太子妃临盆,生下一个女孩,取名宋昭龄。这是孙辈里第一个孩子,尽管失望,宣庆帝仍旧让宗人府为其拟定封号,给了郡主的封位。太子妃这一胎颇费了些折腾,身子受损,卧床养了许久。宋景昕一贯是不管后宅事的,太子妃又生了病,本就不合的东宫后宅更加混乱。
此事追根溯源,便要说那位同样有孕的李选侍。
李选侍是在太子妃有孕之后,由皇后做主送到东宫来服侍太子的。因宋景昕素来不爱女色,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搂着啸空独宿,偶尔歇在后宅,也是与太子妃同寝。以至于从成亲到太子妃有孕,其余妃侍无一人承过宠。尊重正宫,原本也合乎规矩。但太子妃有了身孕,便无法承担服侍太子的重任,需得主动将机会让给其余妃侍。东宫的女人们望眼欲穿,却盼来了一个空降的李选侍,如何不恨。宋景昕又是个糊涂人,不懂得女人之间的弯绕,竟真的遵从皇后的嘱咐让李选侍服侍生活起居。东宫后宅的战争,自此打响。
“别的不说,那李选侍的嚣张我倒是亲眼见过,”晋王妃向塌上挪了挪,躲开宋景时伸到她腰下的手臂,“那日我去给母后请安,路过东宫的时候去拜见嫂嫂,正赶上嫂嫂身体不适。李选侍打扮得花枝招展,招待我去花厅喝茶,竟是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东宫的下人们也都听从她的吩咐,我去探望太子妃竟然连句话都传不进。”
偷袭不成,宋景时也脱了鞋上榻,将身子向王妃凑了凑“皇兄没管过么?”
“说到这个我便来气,太子当真是个糊涂的!”一个软垫飞到宋景时面前,被他单手接住。晋王妃翻了个白眼:“太子当时就在东宫,竟是默许了李选侍管理庶务。你们男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主儿,一个一走两年连封信都不寄,一个住在家里都能让老婆叫人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