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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棠稍微弯了下腰,与她平视,“万岁有恙,将此重任交到太子手上,已经有了监国之意,一切不过等事毕成果。过两个月,我代表司礼监要一同前去,此行大概半年多,我不敢保证自己安危,回来再给你答案,好吗?”

“我和太医院的张太医有些旧情,你手上的冻疮天气一寒总会犯,身上的旧伤,还有手脚的骨头恐怕早已留下问题,一到阴雨天和寒天就会疼痛,你总是不在意,记得去找他拿些药;司礼监的李为李秉笔是我的同僚加旧友,六局一司的事情你去找他,许是能够通融;张贵妃那边你需躲着些,沈凤仪有事你也绝不能参与进去”他沉默地顿了一下,“虽然我知你不会听我的。”

他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跟她交代清楚,就是怕自己走后大半年,宫里有什么变数他不能及时护到。

她没有再说话,崔明棠做的比她想的还要周全。她心里忍不住地开心起来,勾起崔明棠的手慢慢朝前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浮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她的指尖微冷,但是崔明棠的手更冷。

如果,如果能这样走一辈子,那该有多好呀。

走到尚食局,沈惊鹊才松开了他的手,轻车熟路地拐进司膳司,找到了沈长亭,这个点她也没什么繁琐的工作要干,一见到沈惊鹊,嚷着李典膳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二姐姐!你怎么来了?”沈长亭连忙跑了过来,凑到跟前掏出了兜里的水晶糕,“看,这是今日陛下退下来的糕点,御书房的小太监们都不爱吃,便退了回来,李典膳夸我上次做的脆皮鸭得了皇后娘娘的赏,就把这个水晶糕给我了,你快尝尝。”

沈长亭叨叨地说了半天的话,才注意到沈惊鹊身后的人崔明棠,老老实实地向他行了个礼。

崔明棠免了她的礼,往远处走了几步,给出她们姐妹相聚的空间。

久不见沈惊鹊,长亭比往日还亲昵,笑嘻嘻地问她怎的今日有空过来?骨头可还疼?冻疮还发作吗,有没有药童帮忙看过?沈惊鹊一个一个问题地回答,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枣糕。

“这是从宫外带回的枣糕,你快些吃下。”

沈长亭眼睛都直了,兴奋之情言表于脸上,接过来三两下便囫囵吞下,“入宫三年多,加上灾荒那段时间,我都快五年没吃过枣糕了!”

沈惊鹊轻笑,“你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二姐姐,你吃过了吗?”沈长亭嘴巴里被枣糕堵满,话也说得含糊不清。

“我吃过了。”她将沈长亭给的水晶糕塞入口中,眉眼弯弯。撒谎而已,她轻车熟路。

我想吃枣糕了(十一)

司礼监如今内账混乱,宋掌印又来寻崔明棠,问他愿不愿意归于承乾宫一派,愿不愿意将账目遮盖下来,得到的消息仍是拒绝,不禁愤然。

寻了个缘由,一个人尽皆知虚假的名头,拿着几个无品阶的火差的供词,将他辛辛苦苦上来的职位革除。

“崔典籍,司礼监这笔银钱的亏空,文书账目你无法呈给天家,口说无凭你又为何如此执着。这一笔笔项款都是流入承乾宫,总归都是皇室宗族,你非要追细,也是拂了万岁的颜面。”

崔明棠打断他的话,“是流入承乾宫,还是流入镇国将军府?”他极淡地笑了一下,总归他们是分不清的。

帘子后面静听的汪掌印终是站了出来,阻了被戳破心思,面红耳赤的宋掌印。他年纪终究是大了,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手中端着茶盏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崔典籍,你心非我司礼监的人,既然不是一心,那便打吧。司礼监的人没有骨头,没有体面,既然你骨头还未碎,那就让司礼监将它打碎,免得你还执着于那点斯文。”

宋汪二位掌印下令,有品阶的太监都前去观礼,是为了警醒底下的人,既入了司礼监,断不要有别的心思。司礼监的庭院内,置了一个刑凳,血迹斑驳。他被剥除了外衣,仅着中衣,站在秋风里,形骨兼具。

崔明棠被两个火差摁在刑凳上,将脸转过侧在刑凳上。崔明景凌迟那日,也是如此被捆绑于刑凳上,一刀一刀剜至最后一口气。

第一杖落下来,纵使他努力地咬住下唇,却还是止不住地咳了起来,气短胸闷。他身体本就不好,从前在崔家便一直将养着,后来挨了一刀更是虚弱,落下了毛病,一直靠药物续着。

十杖下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理智溃散。

汪掌印只是想给他点教训,让他心顺于司礼监,没想将人弄死。二十杖后,见了血便让人停手,“你且好生想想,司礼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却也怕你这样的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