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景走近,布履踩在她脸上,他声音嘶哑,从喉间漏了些气音出来,“娘子,为夫受伤了,快来帮为夫上药。”
他自顾自地将外衣褪下,只剩一层里衣,洁白的布料被血渍渗透,触目惊心。
不难猜出,这段时日五皇子被禁足于承乾宫,他性情喜怒无常,而宫内有着个玩伴,便拿崔明景来寻开心,例如鞭打取乐。
“疼吗?”
沈惊鹊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室内却十分清晰。
崔明景手一顿,迷惑地看向她,似乎很意外她的主动关心。转念想了想,弱者攀附强者,她许是被打后想清楚了。
“娘子听话,为夫就给你松绑。”
沈惊鹊安静地眨了眨眼。松了绑,她将散落的发丝撩入耳后,艳眸含情,叫人看迷了眼。她站在他身后,褪去最后一层里衣,露出精瘦的上身,上面密密麻麻遍布着鞭痕,胡乱撒了药粉,干涸后黏在一起,有的伤口仍豁着口子,血水顺着背脊流下。
被泥土脏污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后背,引得崔明景一阵惊颤。沈惊鹊敛下笑脸,用脚勾起一旁的绳索,趁其不备勾上崔明景的脖子,一脚踹向膝窝,令他没有着力点跪倒在地上。
崔明景的喉咙受了伤,嘶哑的声音喊不出完整句子,受惊双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反手扣着沈惊鹊的手臂,企图令她松手。
沈惊鹊将绳索交叉捆紧,用尽全身力气勒住,一脚踩在他遍布伤痕的背上,左右摩擦,鞋底混着泥土沾满鲜血。
崔明景已经昏厥过去,脸色已经青紫,却被徐掌印冲进门救了回来。徐掌印见他进去许久,不论是要虐待还是惩罚沈惊鹊,屋内总归有些动静,可太过安静,导致徐掌印生疑进来看了一眼,才救回了他这条命。
沈惊鹊在见到徐掌印进来那一刻便松了绳,她撇了撇嘴,真是可惜,让他躲过了一劫。
我想吃枣糕了(六)
“你胆子倒是挺大。”
这是崔明景醒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发现他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小宫女。之前将她贬到浣衣局,本是教训她,后来每当生活烦闷,他便去羞辱她以取乐,就如五皇子对他那般。这便是权势给予的快感。
自此后,沈惊鹊便在这一方天下呆了不知多少天,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每日唯一能见的光亮便是木门推开的一刹那,送来的也是馊掉的饭菜。
她被手脚被刑具锁着,脚镣不够长,碗盏也被扣上绳子只能在方寸之地活动,她便只能如狗一般匍匐在地,如蛮人一般用手抓着饭进食。
崔明景以为她会妥协,会求饶。他想看这样一个硬骨头什么时候才能屈辱地在他的脚下丧尽尊严,就如同他跪在五皇子榻前哭诉饶命那般。
沈惊鹊动了动僵硬的手腕,手腕上的刑具跟着哗啦啦地响动,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手上的刑具和脚镣着实重,她便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来的路上她看过这周围的环境,应当是崔明景自己的小院。周围厚重的墙壁隔绝了所有声音,让人不自觉地专注思考自身处境。
或许崔明景是想让她屈服,沈惊鹊想着想着笑出了声,她手上已经沾染过人命,如果能带走崔明景,不过是黄泉路上再多一人相伴;如果没能,被折磨至死罢了,这几年不过是苟且偷来的。
她感慨这三年光阴沉浮,被崔明景进来看到她此情此景竟不知悔改,暗自偷笑,恼得带人去刑房。
刑房中间立着一幅刑架,一旁的小太监泼了一盆水上去浇湿刑架,两人将沈惊鹊绑了上去,腰上套绳猛地一收,沈惊鹊顿时干呕起来,眼睛努力撑起,毫无意识地盯着远处敞开的大门。
她被囚了半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削瘦下来,脸上就像骷髅挂了一层皮像,面颊深深凹陷进去,手脚上的刑具已经黏着皮肉生长在一块。
小太监最后再将铁链套在她脖子上,令她被迫扬起头,呼吸不畅,长时间的饥饿和劳役,这么一弄,忍不住咳了几声,若不是捆绑在刑架上,她早已瘫软在地。
“沈惊鹊,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崔明景见她如此仍倔着不开口,赞叹地拍了拍手,“你说,哪怕你开口应声是我的妻,心甘情愿跟我,我都不会如此对待你。”
他的声音像是被扯开的布,如若不是刑房足够安静,沈惊鹊都难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真的是废物呢。”沈惊鹊张了张口,扭头试图看着他的脸,一动身上的锁链碰撞在一起,荡了几个来回。哪怕是在这肮脏血腥的刑房,她仍撑起皮囊,作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眼里并不是他熟悉的恐惧与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