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时间定在二零一九年的中秋夜那晚,因为是黄道吉日,很不容易才安排上,表面上是宴请亲朋好友共度中秋,其实是偷偷办了婚礼。不敢声张,倒不是因为低调,实在是自知这段感情并不受到世人的祝福。
请帖发出得不少,到场的人也济济一堂,占了得月楼半个会客厅,另外一半是别家婚礼。会客厅里张灯结彩,对面那家的大屏幕上一直循环播放着两位新人的甜蜜自拍,再配上时尚音乐,显得十分热闹,衬得我们这边只有宾客,过于无趣。不过我幻想了一下,大屏幕上如若循环播放我和齐金明恋爱长跑中的浪漫自拍,我大概会在婚礼现场羞愤至死。
不过人虽多,人群却一直在流动。很多人来了,送了贺礼,在桌上呆了一会儿,说点吉祥话,很快请辞离去,又有新的宾客替上。真正一直陪着我们的,只有辜玉环和林雨邨。
林雨邨一直在张罗宴席,带着一群服务员,有人来了换上新的碗筷,有人走了去收拾狼藉杯盘。我和辜玉环迎来送往,齐金明见在场的都是各家家主,可能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觉得去现眼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一直默默呆在窗户边。他反坐着椅子,抱着椅背,对面就是一张宝宝椅,椅子里坐着辜玉环儿子。小孩刚会自己吃饭,拿着勺子喝粥,他吊儿郎当地磕瓜子,不时给小孩擦擦嘴,顺便笑说,你看看,你爸爸没空,你干爹也没空,还不是只有你齐爷照顾你。
随着年纪渐长,他颊边两道痕迹愈深,我估计其原理类似酒窝,但形状并不相似,而是两道深深的长痕。当他说话或者笑起来的时候,有戏谑的意味,但也疲惫难掩。
我一直转头看他,心神全不在宴席上,这时恰好有个北京的朋友来了,不得不开启待客模式。
该朋友握住我的手,热情地说:“二爷,好久不见了,一见就是喜事,您家真的喜事连连啊。”
我客气地反握住他的手,四手交叠,十分缠绵:“哎哟,哪儿就喜事连连了,不就结婚一个事儿吗。”
“您千万别客气,您看看啊。”说着他就掰着指头数了起来,“辜家重振旗鼓,您舅舅身体重获健康,加上二爷又喜结连理,这可不是喜事连连吗?”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您舅舅怎么不在?”
我心想您可问到点子上了,齐金明和辜松年两人就没对付过,或者说明明对付,但总干仗。听到我们俩结婚,辜松年说他已经退居二线,本人就不出席了,免得尴尬,送我几幅画当彩礼就行。当时齐金明就问,那画是真的吗?别又是你仿的假的。当场把辜松年气得差点厥过去。
我说:“舅舅身体虽然恢复了,但还是怕吵,所以今天就不来了,但是心和我们在一起。”听我说得诚恳,北京朋友估计和舅舅有一定交情,竟也热泪盈眶。他心情一上来,立马去握旁边辜玉环的手,不乏羡慕地说:“这就是您爱人吧,听说以前是松年大爷的伙计,一看就是贤内助,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
辜玉环不无尴尬,呆立原地,呲着牙花看我。我憋不住笑了,马上更正:“这是我亲戚,一个姓的。”
这位朋友倒是很灵通,一拍额头:“哎呀,看我这记性,我记得是位o吧?”说着他两个眼睛四处乱转,看到了衣着精致四处招呼的林雨邨,马上指着说:“是这位吧?”
“也不是。”我嘴都笑叉了,“这是我发小。”
“您可别拿我打趣儿了,到底是哪位呀。”北京朋友有些难堪了。
我想是得让正主现身了,于是叫了一声:“齐金明!”
齐金明听见呼唤,唰一下站了起来,好家伙,一米八八的个头,一下杵到我们面前来,大家都仰着脖子看他。他笑嘻嘻地说:“您好!”
北京朋友难掩震惊:“哎哟,哎哟。”都说不出全乎话来了。
我说:“这位才是正主,这回认清脸,下回保准错不了。”
“错不了,错不了。”北京朋友瞻仰着齐金明,估计为其雄姿颠倒,仍在不停喃喃。
我对辜玉环说:“赶紧把客人带上桌吧。”
辜玉环这才大梦初醒,伸手开路道:“对,对,您这边走!”
北京朋友也连忙清醒:“你看看我,正事都忘了。”他拿了一个红包塞给齐金明,又说,“别的礼物进场时就给了,这个红包是单独给您的,您看——”
我作为主人家,肯定是要拒绝的,婉拒的话都到嘴边上了。齐金明倒是不在意礼数,接过红包就插进屁兜里了,一脸小人得志的贱样。我叹了口气,把客气话又吞了回去。
拿了红包,齐金明就回自己的位置呆着了,我和其他两人又忙了起来。北京朋友估计三观碎得不轻,却也知道刚才在这种场合表现失礼,试图为自己的面子找补。被请上桌的时候,他脚虽往前走,却还频频回头,对我说些胡话:“礼轻情意重,祝您二位的婚礼越办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