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润的小石子,这个肯定是。
……铜钱,还好只过了一夜,绳子还在。
银杏叶子……他力气太大,被捏烂了。
帕子。
坠着小金叶子的脚绳。
挂着红穗子的玉佩……
充恒终于看不下去,跳进了水池里和他一块找,高悬的太阳换成了月亮,还是没有找全。
梁烨在池子里踉跄了一下,任凭水流没过了口鼻,然后被充恒捞到了岸上。
被脏污的泥水泡了一天的伤口泛着疼,他撑着胳膊靠在了玉石雕刻的栏杆上,摊开了掌心,是一团早就被泡烂的信。
很多信,大部分是他写给王滇的,王滇偶尔兴致来了,会提笔在旁边仔细地临摹一遍,临得相差无几,只是会习惯性地在旁边留个小墨点。
‘……这个是句号。’他问起,王滇便会耐心地解释,好像在分享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句号的意思是结束。’
‘梁子煜,你也就这手字能看了。’
‘……我扔进云水的那封信?好奇啊,我偏不告诉你。’
‘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我给你复述都讲不出一模一样的……’
‘世上的事哪能都如你愿,你是皇帝也不行。’
梁烨全身湿漉漉地坐在地上,攥着一团泡得稀烂的宣纸,伤口疼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充恒。”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我不想当皇帝了。”
充恒兀得红了眼眶,使劲吸了吸鼻子,“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一直跟着你。”
形容狼狈满身是泥的梁烨冲他笑得很灿烂,“我不要你,我要王滇。”
充恒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梁烨抬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糊了他满头发的泥巴,“别跟梁寰学,动不动就掉眼泪。”
充恒使劲擦了擦眼睛,“我要跟着主子。”
“以后不是你主子了。”梁烨恹恹地看着周围漆黑又高大的宫墙和头顶上被宫殿割出来的棱角分明的天空,带着倦意道:“等事情都了了,离开皇宫,去帮我和王滇看看大梁外面的天。”
安定十九年,盛夏。
梁烨拍了拍手上的泥,转头看向推着棺材的充恒,“依山傍水,师父来了都得说这地方风水好。”
充恒气喘吁吁道:“主子,这是店家能打出来的最大的棺材了,没你想要的那种大的。”
梁烨略带嫌弃地拍了拍黑漆漆的棺材,“也行。”
充恒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皇陵太吵,朕和王滇都不喜欢。”梁烨将铲子一甩,径直插|进了泥地里,看着那大棺材落在了坑底,叉着腰美滋滋道:“朕和王滇两个人够住了。”
充恒又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梁烨将两件破破烂烂的龙袍扔在了棺材里,皱眉道:“泡了水不知道会不会烂得更快。”
“可能会吧。”充恒陪着他蹲在坑前。
梁烨沉默了良久,将从荷花池里找出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扔了进去,连同自己的软剑和喜欢的兵器,两只小乌龟老老实实地趴在了龙袍上,旁边是两枚铜钱和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鲜红的穗子在阳光底下格外漂亮。
“让它俩看着东西。”梁烨勉强满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枚金戒指,捏了捏,沾上了手里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