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马上就要死了,觉得后悔了?想求我救你?”
“……”
贺准沉默片刻,才开口。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我的路是我选的,莱茵斯特你的路,你跟幻神教这个魔鬼的交易,不也是你自己选的么?”
他抬头,看向那个高大而危险的alpha,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去了解莱茵斯特这个人,了解他的过去,他的性格,他的喜恶,他的一切。
所以他知道,莱茵斯特跟幻神教的这份魔鬼交易。
莱茵斯特的人生,有点像叶疏,又有点像是贺准。
像叶疏的部分,是莱茵斯特作为一个s级的alpha,原本出身优渥,却因为家里遭受某位联盟高官迫害,导致家破人亡。而像贺准,是他们同样为了生存,为了复仇,主动进入了幻神教。
只是叶疏运气好一点,晚一点,遇见的是进入军队的霍朝。而莱茵斯特运气不好,他没能遇见后来的霍朝。当时幻神教在全联盟范围内,借由学院之名招收各类有天赋等级高的孩子。莱茵斯特是s级的alpha,所以很轻易地进入了内部,作为被培养的重点对象。
而莱茵斯特跟贺准的不同在于性别和等级。前者是alpha,而且还是个天赋极佳的alpha。所以他可以靠自己实力,杀出一条血路。但贺准是beta,他在战斗和暴力这些事情上毫无天赋,于是只能靠脑子,靠身体,靠别人。
幻神教,曙光军团和帝国,以及虫族,就像是三个不同统治结构的社会形态。
虫族是源自基因的设定,不论是低等虫族还是高等虫族,他们生来就是深爱着王的,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王,执行对方的所有命令。所以当初整个虫族会不惜穿梭亿万光年来复仇,而核弹爆发的那一瞬,也会有无数高等虫族心甘情愿献祭。
霍朝和裴长云的曙光军团和帝国,是人类社会中领袖统御最传统的方式,政治手段,领袖威望,个人魅力等等等等,很多很多复杂的东西。
所以有人忠诚,有人爱戴,有人憎恨,有人抹黑。
而教皇统御部下的方式,是用圣痕,用这种恶心的工具死死扼住每个人的咽喉,迫使服从。所以他得不到任何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忠诚。
只有憎恨,只有恐惧,只有迫不得已。
莱茵斯特就是其中一员,不过他只觉得这是一份跟魔鬼的交易,他从幻神教里面获得了力量,就要付出数百年的自由,变成这个荒诞教会的工具。
——很公平。
直到这一刻贺准问他,
“莱茵斯特,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
莱茵斯特居高临下定定注视了他几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咧开了嘴,发出了几声哂笑,
“贺准,背叛教会的人都会死在教皇的手里。比如霍朝,白悯,江烬生,外面已经变成怪物的塞西莉亚……哦对,还有你父亲贺启初。”
“——也包括你么?”
贺准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名字而流露出别样的情绪,他只是仰头定定地看着莱茵斯特那双灰色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也包括违背教皇的命令来见我的你么,莱茵斯特?”
“……”
男人脸上的笑忽然就淡了,半晌后,他才冷冷道,
“当然不包括!”
他蹲下来,掐住贺准的下巴,
“我为什么来你不是很清楚么贺准,我不过是为了你口中那个可以拔除圣痕的药剂而已。”
“嗯,我知道。”
贺准平静点点头,
“这么多年,我只是你养的宠物,发泄欲望的床伴,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怎么肯违抗教皇的命令来见我呢。对吧,莱茵斯特?”
“……”
男人脸色一阴。
砰——!
这时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
“莱茵斯特!”
怒气冲冲的曼德拉带着一众教徒大步走进来。
“你……”
“啊,曼德拉长老。”
莱茵斯特回头,直接打断了他,
“听说有人入侵圣迹白塔,曼德拉长老不去肃清入侵者,怎么会在这里?”
曼德拉愠怒,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莱茵斯特?”
“莱茵斯特,你就不好奇当初教会筛选出的每一个基因资质优越的孩子,为什么都有个悲惨的身世吗?”
贺准的声音忽然从莱茵斯特身后传来,
“不论是什么性别,s级等级的孩子百万里挑一,而且通常出身非贵即富,为什么这么多孩子,偏偏都在同一时刻遭到了各种各样的家庭变故而不得不被迫加入教会学院呢?”
“满口胡言!!!”
曼德拉脸色一沉,他直接拔枪对准贺准的头。
砰——!
枪响声和拳头撞击在人体的声音同时响起。
光弹偏了准头打在贺准左手腕的铁链上,断了,他的腕骨被震得一麻,然后迅速从鞋底里抽出一把非常迷你的解码针,迅速刺入右手腕的铁链中。
磕嗒!
解锁成功。
贺准迅速从衣袖的内侧摸出麻醉枪。非常幸运,他被抓回来的时候,那些人非常急,只锁了他的手脚就直接带回了戒律堂,所以没有搜身。
而另一边,莱茵斯特迅速拧过他的枪口,将剩下几发子弹统统击中了后面的教徒。曼德拉完全没想到莱茵斯特竟敢这么做,他恼怒至极,直接展开机甲拟态武器,横爪一剜。
莱茵斯特瞬间后撤,他低头看了眼,胸口深深的伤口,某一瞬间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白肉,紧接着涌出来的血液才遮盖了狰狞的伤口。要是再晚一点,对方怕是直接就剜出了他的心脏。不过这时候,圣痕已经迅速开始修复伤口了。
两个人立刻战成一团。莱茵斯特的战力要稍次曼德拉一些,在这种狭窄的空间中,他就更不能占上风了。短短几分钟的交手,曼德拉身体里的赤金色圣痕猛地刺入莱茵斯特的腹部。
下一秒,原本正在修复伤口的金色圣痕顿时像是受到了什么压制似的,骤然停住。莱茵斯特骤然一震,所有的动作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定住,脸上无法控制地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来。
“莱茵斯特!你想背叛教会吗?!违抗教皇命令的下场……”
曼德拉的怒斥还没结束,忽然察觉侧面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他猛地反手打碎。漫天的蓝色雾气在空间中逸散。
“如果说这个下场是圣痕造成的话,不好意思,我已经做出可以拔除圣痕的药剂了。”
贺准呼吸急促,他手里拿着一管蓝色的试剂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莱茵斯特,你不是就因为这个才来救我的么?”
当然没有做出来,贺准解密出的父亲留下的情报,仅仅只是当初他给霍朝压制圣痕药剂的部分,而他现在手里这个,当然也不是能够压制圣痕的药物,只是一种加强版的麻醉剂罢了。
当贺准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顿时悚然一惊。就连正在打架中途的曼德拉和莱茵斯特都愣住了。
圣痕的意义对于幻神教而言可太重要了。就像是高楼大厦里面的钢架水泥,只要一拆,整座建筑就会轰然坍塌破碎。
曼德拉首先反应过来,他用圣痕一击将莱茵斯特钉死在墙上。然后他想也没想,直接朝贺准扑过来。
不论贺准说的是真是假,这个人都不能再留了!!!
贺准就站在原地,他捂住口鼻,没有任何要躲的意思。放大的瞳孔里面除了逼近眼前的金属利爪之外,还有后面逼近的银枪。
曼德拉顿时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要回防,但是由于刚才的麻醉雾,他的动作出现了一定点的滞缓。
扑哧——!
是利器刺穿人体的声音。
只见一杆银枪从背后刺穿了曼德拉的侧颈连接锁骨的位置,然后猛地横挥把人掼飞了出去。曼德拉“砰——”地一声紧随莱茵斯特之后,撞在了墙上。
看见贺准平安,江瓷微微松了口气。多亏当时那一剂麻醉雾,门口几个教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人就直接倒了。而江瓷也能及时冲进来。他关了门,反锁,将外面的追兵尽数挡在外面。
江瓷没有多问,只是站在贺准身前,并顺手丢给他那把短刀,同时回头向他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刚才听见贺准喊的那句话了,所以现在这个动作是在询问他是不是真的找到了拔除圣痕的办法。如果贺准只是诈对方而江瓷又直接问出来了话,那就暴露了。所以只能眼神询问。
贺准“啪——”地接住刀,当即被手上的重量压得手腕一沉,但他接触到江瓷的目光后立刻明白了对方在问什么,于是迅速回答,
“我需要光脑!”
光脑?
江瓷眉头一蹙,然后将手里的黑色指环丢给他。
——那是禁渊。
禁渊外机受损,能量也不足了,但是做个数据分析,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这时,曼德拉捂住侧颈,鲜血染红了半身,他眼神阴鸷,下一秒就悍然冲过来。江瓷银枪一转,直接迎上了曼德拉的攻击。
与此同时。贺准把刀放在身侧,一把接住禁渊。他也不管另一边打成一团的三个人,直接打开光脑。作为一个经常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中心工作的研究员,贺准已经可以做到无视掉任何危险情况,集中精力工作了。
“哟,你好啊小贺?”
禁渊给他投影出虚拟键盘和屏幕。
“……你好,麻烦了。”
贺准闭了闭眼,快速回忆一变那本书的最后小部分内容,然后迅速输入禁渊进行重排解密。
这一刻的画面非常荒诞,而且画风尤其割裂。
一边是扶着眼镜疯狂工作的研究员,另一边是激战成一团的三人组。
“莱茵斯特——!!!”
曼德拉恼怒至极,他对上江瓷还能打个平手,现在加上莱茵斯特,他瞬间被两个人死死压住。
“那个小鬼根本就是满口谎话,就连贺启初都不曾找到拔除圣痕的办法,他区区一个……”
话还没说完,江瓷直接一枪当头劈下,他眼神冰冷,发出“霍闲风式”嘲讽,
“你话太多了,老头子!”
“????”
老头子?!!!
曼德拉震惊到说不出话,但他现在即便想努力说也说不出话,危机之际只能猛然双爪交叉,勉强才挡住这力破万钧的一击。然而下一秒,莱茵斯特就从后面一击捅过来。
但是刀刃没能刺入心脏,在破开的皮肤处被赤金色的圣痕挡住了。而原本赤金色的圣痕迅速变成完全的血色,并猛地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
江瓷脸色一变,当即横枪格挡,整个人被击退了十几米,他低头,看见手腕被划开了一道豁口,流出来的血染了满手。
而后面的莱茵斯特因为圣痕等级压制,他没能及时退开,而是被曼德拉身上的圣痕死死锁住。下一秒,莱茵斯特身上的圣痕也开始被侵染成了血色。
“莱茵斯特,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曼德拉眼神阴鸷,目光猛地扫向贺准。
就算是没有教皇的命令,就冲刚才贺准那句找到能够拔除圣痕方法的话,不论是真是假,他今天就不能活。
而就在这时,莱茵斯特猛地浑身一震,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竟突然直接持刀朝着不远处的贺准冲过去。
“贺准——!”
距离太远,江瓷来不及赶过去,只能猛地掷出长枪。
砰!!!
兵器碰撞的惊响在房间里炸开,曼德拉的钩爪在枪身上划过一串火花,更改了轨迹。他看见江瓷骤然苍白的脸色,露出得逞般恶意的笑。
砰——
噗——
哧——
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撞在一起。
第一道是那把本该杀死贺准的黑色弯刀,最后只是擦着青年的耳际刺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而第二道,则是贺准下意识拿起横在胸前的短刀深深嵌入莱茵斯特的咽喉。
至于第三道声响,那是江瓷的银枪刺穿了男人的小腿,将他死死钉在地面不得前进一步。
贺准怔怔地看着莱茵斯特的脸。后者动脉破裂迸溅出来的血液喷了贺准满脸,他脸上的眼镜也因为剧烈的撞击而跟随着血液滑落。
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是故意的。
这家伙是故意的。
贺准知道。
当他下意识拿起短刀横在身前自卫的时候,莱茵斯特是故意撞上来的。那样快的速度,撞到刀锋的时候,莱茵斯特的整个脖子都好像要被削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