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面面相觑,不少人忍不住偷偷去看睡在白殊身边的白鹿,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太不真实。
白殊看他们像是脚下生了根,都不愿挪步,便向孟大使个眼色。
很快便有东宫卫抬着几箱东西上来,不轻不重地放在众人面前,再打开盖子。
官员们看看上首两人,得到谢煐颔首示意,纷纷弯身去取箱中的东西。
箱子里装着满满的小册子,用的是最近京中流行的新式线装法,封皮上提字——木棉种植指导手册。
白殊笑眯眯地道:“诸位既然不累,不如我们便来聊聊这推广木棉种植的事吧。”
翁夫人先前为了颁布战时的各项临时政令,在临余的知州衙门前搭了个高台。但凡有要事通知,就令人走街串巷的敲锣,让百姓都到高台处去看告示,即使是不识字,也能听到人讲解。
现在那根“上苍遣祥瑞白鹿送来的稻穗”,便放在这高台上展示,凡想观看者,皆可排队上台,若有人能认出是何处的稻种,还能得到重赏。
城中百姓们一听到消息,立刻向高台涌过来。白鹿先前太子进城时已经见到了,这嘉禾当时看不真切,此时有机会近看,谁又能没点好奇心?更别说那还关系到江南今年能不能有收成!
群策群力,没到天黑便有四五拨人找到抚民使司来。
因此,曹中丞还没吃上晚饭,就又被谢煐召到跟前。
这回谢煐还特意让人给他端了椅子上了茶,才道:“现下能够确定,那稻种在广南东、西路与福建路已广泛种植多年,耐旱,高产,且种植期短,只须三月便能收成。”
曹中丞心情复杂地饮着茶。
其实聪明如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布置好的。就是那些来报稻种来源之人,也不一定真是百姓。
不过他也知道,谢煐并不需要他们相信。如今事情已在江南百姓中间传开,无论如何,朝廷都得把这稻种给江南调过来。
他有点想问谢煐,既然知道岭南与福建有这么一种耐旱高产的稻种,为何当初在朝堂上不直说。但转念一想,若是谢煐当时便说,恐怕一时之间难以说服群臣。换稻种,毕竟不是小事,万一什么都种不出来,谁敢担这个责任?
而经过此番祭祀,谢煐和白殊便是将这担子直接扛下来了。
想到此处,曹中丞有些动容。他抬眼凝视着谢煐,诚心诚意地问:“太子如今是何打算?”
谢煐拿过一份褶本:“自是上奏朝廷,尽快调拨粮种。福建路临海,运送便捷,孤已写下奏章,申请先从福建调一万斛稻种。若是在两浙试种成功,还可往淮南、江南推广。”
曹中丞放下茶盏,接到手中快速看过,便放在案上,伸手问谢煐要笔:“臣与太子一同俱名上奏。”
片刻之后,谢煐送走曹中丞,又点出一名东宫卫,连夜启程送奏章回京。
做完这事,他才起身走向官衙后方的暂住之处。
谢煐转进用饭的花厅,屋内已经坐满了人。
翁夫人见到他进来,赶忙招呼他入座,又催着人上菜。
谢煐走到白殊身旁坐下,见白殊正在给一猫一鹿喂食。
白殊抬头对他一笑:“奏章送走了?”
谢煐略点头:“刚送走。”
薛元承在旁边接话:“臣的信下晌就送走了。等朝廷的旨意一到福建,那边的稻种就能启程。走海路很快,也就几天功夫。”
他邻案的贺兰季南轻叹:“去年时还想着在殿下的庄子上先试种,没成想,今年就迫不得已要冒险。”
谢煐倒是比较淡定,只道:“先生既然去岁专程来过江南比对,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事实上,他和白殊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小黑从那书库中搜索出一些资料,书库所在的他方世界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两人已整理出相应的种植要点,目前正让城中书商加紧印刷。而且,趁着这次机会,还可以一并推广一波曲辕犁。
白殊笑着接道:“幸好当时先生带了几根稻穗回来,不然这次也玩不成这个小把戏。只可惜,本该是让先生扬名的事,如今却无法提及先生之名。”
做戏做全套,要是提了是贺兰季南发现此为南方良种,那就是东宫不打自招了。
贺兰季南却是浑不在意:“稻种既不是我发现的,也不是我引进的,我只是发散性想到能在江南种植而已。扬不扬名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能解江南之危。”
说话间,饭菜端了上来,薛元承先举起酒盏。